等吉顿冉彻底清醒已经是三天之后。

    这三天中，沈衿难得有些纠结，若是吉顿冉问起，她该如何回答。

    但真当他醒来的时刻满脑子也不过是：幸好你没事这个简单至极的念头。

    吉顿冉并未追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深究，就比如沈衿为何来到这里，又为何有了离别之意。

    沈衿是有她自己的终端的，虽说明面上由她私人享有，但吉顿冉在基础程序上做了一些手脚。

    他设置了“敏感话题”。

    关键词包括但不限于“离开”“想去”等等，试图离开他身边的信号。

    沈衿涉及相关的操作，都会传输到他的终端，完成备份。

    吉顿冉清醒后，还未来得及和沈衿叙旧，先被手腕上终端的紧急弹窗吸引了注意力。

    沈衿在他昏迷的时间中，为谢岁做了完整的培养计划，甚至精准到了几几年要到某星系完成何事。

    而与他勉强相关的话题也只有一个：“如何委婉的和人坦白精神兽种族问题。”

    即将离别的怒火，被忽视的怨气直接压盖了他苏醒后看见沈衿的惊喜。

    尤其这精神兽……

    这人看见他醒来了没有任何动作，不就是化作人形，有必要这么生分？

    明明她之前都是被抱着的！

    沈衿见吉顿冉表情不妙，决定先缓缓谈这个问题。反正他现在身体指标正常，不急于一时。

    所以她先发制人：“醒了，身体感觉如何？”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你继续休息，有事叫我。”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

    吉顿冉握紧双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有事。”

    沈衿便又蹲到治疗舱边上：“那你再躺会。”

    ……

    在舱门关闭前，吉顿冉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衿，你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他深呼吸，决定好好沟通。

    “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

    沈衿一脸真诚注视着他，眼眸中盛满关心。

    这人当精神兽时眼睛湛蓝，变成人后反倒成了如同宇宙的黑色。如此一来，当她的黑眸中只剩下倒影时，会觉得自己被全宇宙眷顾。

    吉顿冉瞥过头，又深呼吸几次。

    “你和我生分了许多。”

    与沈衿相处，就是得直接。吉顿冉脸色微红，还是注视着她说出自己的不满。

    “要是以前，你都扑到我怀里了。”

    做人和做兽还是不一样的。

    沈衿下意识比了一下两人的身形摇摇头：“不行，你不能抱。”

    这么脆弱一个人，万一为了抱她被压坏了，岂不是又要躺治疗舱。

    沈衿格外真诚，提供了解决办法：“你可以选择我抱你。”

    这怎么可以？

    但是沈衿说完就无所谓转身。吉顿冉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得更近。

    “等等！”

    “抱我出去。”

    沈衿满意点头：“早说嘛。”

    她轻车熟路将人从治疗舱里抱出，还掂了两下，确认比三天前她放入时要重上一些才满意眯眼。

    看来治疗舱效果不错。

    吉顿冉的身形其实比沈衿要大，头一次意志清醒缩在她怀里，全身僵硬地不敢动。

    “别怕，再来十个你都能扛动，我很厉害的。”

    吉顿冉将脸埋入她的颈侧，不闻不问。

    书房很近，吉顿冉觉得只是一瞬，他就要被放下了。尴尬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舍。

    他发现无论是谁抱谁，对他而言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喜欢和沈衿的接触。

    无论是原来的精神兽，还是现在的人。

    沈衿看他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难得没有出声，两个人呈相互依偎的姿势坐在书房前的椅子上。

    直到屏幕弹出了信息。

    “老师，您是不要我了吗？”

    吉顿冉：……差点忘记正事。

    于是他将目光落到沈衿的回复。

    “不是。是接下来的路你要一个人走。”

    “为什么！”

    谢岁直接弹出了视频通讯请求。

    沈衿扭头：“介意我接个视频吗？”

    吉顿冉下意识摇头，等做完后，内心生出隐秘的欣喜。

    谢岁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他此刻正坐在一处高地，身后空无一物。缩小版的谢岁站在他的肩膀上，看见沈衿颇为高冷地抬了抬手。

    由于谢岁的愧疚，他主动加入了逐天小组。说是一定要帮吉顿冉把那战打空的武器库填满，此刻正在宇宙的某一个角落打怪挖矿。

    “老师。”

    等见到沈衿，和她身后微笑的吉顿冉，谢岁完全控制不住地落泪，哭得一抽一抽。

    肩膀上的小人有些嫌弃，但轻车熟路地抬出手帕，为他擦脸。

    自己嘛，只能宠着。连他都不宠，还指望谁来宠？

    远在银河尽头，还一股子老死不相往来意思的沈衿吗？

    小谢岁瞪了沈衿一眼，又暴躁呵斥谢岁一声：“哭什么哭！”

    谢岁难以置信地闭了嘴，伸手就把爬到他头顶的小人扯下，并果断捂住他的脸。

    沈衿看见他们的互动嘴角上扬：“未来由你一个人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解决，哦还有小谢岁。”

    沈衿看着四肢都在彰显存在感的小人补充道。

    “所以，我帮你制定了一些锻炼计划，方便你更快地成长。”

    “那老师你呢？”

    问题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她的身上，吉顿冉扣住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沈衿顿了顿，认真回复：“我会去帮更多和你一样的人。”

    谢岁盯着她的面容，试图从中看出什么。

    他只是看见她黝黑的双眸，看似承载了万物，但万物又没有在她眼中。

    “你会回来看我吗？”

    他垂下头，只是问了这一句。

    沈衿一愣，转而笑道：“会的，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我们说好了，您不能失约！”

    “嗯。”

    通讯被挂断，书房恢复了寂静。

    久到沈衿觉得，吉顿冉不会再问的时候，他终于出声。

    “那我呢，沈衿？”

    “你又留了什么给我呢？”

    “还是说你只想着离开，只记得谢岁，忘记还有我！”

    吉顿冉垂着头。

    沈衿看到腰前属于他的手。因为害怕自己用力抓伤他，于是他自己的两只手紧紧相扣。

    指尖已经陷入手背，掐出血痕。

    “笨蛋。”

    沈衿叹了口气，将他自残中的双手分开，换成自己的。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十指相扣。

    “当然是带上你一起走。”

    “我不会放你离开。”

    沈衿垂头，遮盖了眼中的情绪。

    现在这样最好。

    他就算想走，她也是不会放的。

    “系统，递交任务。”

    她召唤出系统界面，提交。

    【正在核查任务情况……】

    【赤焰雄狮……@@$%{}……】

    【谢岁契约精神兽——谢岁……】

    系统有些卡顿，还卡出了乱码，沈衿怜爱地看着它，并准备送它回收。

    【经世界意识反馈，精神兽谢岁能够满足谢岁作为主角后期成长需求，准以通过！】

    【任务完成，评级：良好！】

    【系统结算中，返回通道已建立！】

    沈衿看见这个结果，满意点头。这世界意识要是不满意，她不介意强行让祂满意。

    毕竟，小谢岁无论是潜力、实力还是配合情况，都强过赤焰雄狮不知道几个等级。完全当得起主角的精神兽这个名头。

    当然，若是世界意识责怪她让谢岁既当人又当精神兽，要扣她的积分。

    沈衿握了握拳头，这就得让祂尝尝她的力量了。

    现在这个结果，于她也方便许多。

    沈衿扭头看向吉顿冉：“可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和我走？”

    “好。”

    “但能不能等我三秒，我需要生效一份财产转移协议。”

    吉顿冉甚至没有给沈衿反驳时间。

    只见他点开终端，掏出遗嘱，粉碎了前两份，再第三份含有谢岁名字的协议发到了公证处邮箱。

    做完一切，他松了口气：“没到三秒，现在可以走了。”

    他目光灼灼，满是期待。

    沈衿：……

    目光复杂。

    她看见了前两份遗嘱，遗产的全部赠予人分别是她，以及她的孩子。

    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想象他自己死亡，而她作为所有财产的受益人呢？

    甚至……连她的子嗣都考虑了，精神兽会有子嗣？

    至于生效的第三份就正常多了，谢岁分走50%，剩下的分配给了他的集团员工。

    “好，我们走。”

    沈衿调整姿势，吻在他的眼睛上，反手将人拥住，化作光点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