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树杈毕竟是她这次任务的发布者。
所以沈衿认真询问了祂,“通过战争之路是回到第三层树冠的唯一通道?”
树杈一脸严肃:“是的。”
“你不是还给他们展示过回家通道吗?”
树杈有些不好意思:“假的。”
事实上,在被入侵后,祂就已经丢失那片树冠的控制权了。不然,祂为什么希望战铠去搬树回来。
祂的能量得回到自己的控制地才能收回。
沈衿委婉地给了提醒:“战争之路上,可不止是两个部落的战争。”
祝昊一族第一次跨过战争之路时,目标明确就是新家园,所以战争路上出现的对战模型只会是佑胥族人以及周边对他们家园有影响的其他生物。
但是,现在战铠的战争对象可也包括你这个树杈子了呢。
这三条神路所蕴含的规则,与祂体内伴生的规则等级一致。
同级别规则,当然不会迁就意识,帮祂遮掩什么。
规则只会认真履行,按照战铠的心愿,模拟他想要打败的对象。
也就是世界意识本身。
这本来是个伪命题。
但谁让你这棵树不干净呢。
你体内曾经进来过一股啃掉你第三层树冠的虫子啊!
战争这个规则又能懂什么呢?
祂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分展示出战铠的攻击对象,恰好收录了入侵者的能量体系罢了,又恰好有入侵者啃世界树的通关体系罢了。
树杈子下意识将自己的这场屈辱战争遗忘:“放心,能回到那里的。”
……
这是她想让祂关注的点吗?
毕竟,战铠那边是她挑起的,树杈这边,她也要提供同样的信息。
至于能不能领悟,只能随缘。
毕竟,她面对战铠时也没有说开。
所以沈衿指向战铠:“初见时狂得无边一小孩,没想到现在哭哭啼啼,说流泪就流泪。”
树杈子颇为认同:“他真的,好爱故土啊。”
沈衿:……
毕竟是甲方,她决定再放点水。
沈衿忧心忡忡:“去到第三层后,你联系不到他,若他不想回来了,你可能收回他的能量?”
树杈就差拍着胸脯说不会了,“他族人爱人孩子都在这呢,怎么会不回来。”
沈衿:……
没救了。
但树杈意识到了能量的问题。
毕竟,战铠到那边后,相当于祂又丢了一份能量。
虽说这部分能量是来撬祂丢失能量的,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
树杈猛然醒悟:“你说的对,我只要给他留下活下去,和挖树的能力就够了。”
行,总算是削一波。
这样一来,无论战铠是赢是输,他的结果中,树杈所占的比例会降低。
万一赢了,他获得的新能量体系不会被树杈找到借口收回。
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是树杈的造物,他的能力也是树杈赋予。他与树杈的因果彻底纠缠不清。
但现在,树杈收回了能量,将他的身体压回普通人的范畴。
一方面,降低了他通关几率,树杈这边赢的几率更大。另一方面嘛,以一个基础人类的身份去闯战争之路,那不管得到什么,都是他的个人机缘了。
就是风险大了很多。削了他引以为傲的感知,他的攻击防御都得重组,和一个新人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会有这种双方都能获利的选择呢?
沈衿心情很好,她戳了戳战铠。
“踏上战争之路,母树赐予你的一切能力都会收回,你的躯体只能达到一个普通人的初始等级,所有的训练都要重新开始。”
“只是这样也有好处,你在路上所获的的一切,都会镌刻你的名字,它只属于你,任何人无法剥夺,包括母树。”
“这样一来,你的死亡率将无限逼近百分百,你可敢踏入?”
“当然,这一切是我提的。”
沈衿非常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小动作,丝毫不在意他是否怨愤。
又道:“你若是犹豫,我可以出面,帮你拒绝。你依旧是现在这样,无敌的战铠族长。”
这属实算得上优待。毕竟,她总是愿意给这群逆天而行的人一些机会。
只是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战铠的目光更加坚定。
他欣然接受沈衿所谓的加大难度,甚至于感谢沈衿能够给他这样的机会。
这样到手的力量才够纯粹,才够安心!
他向母树叩首,毕竟这是他的母亲,他诞生于这里。
三叩首后,他感觉身上一轻。原本敏锐的视力足以让他看见树冠之上叶片的晃动,但现在,只能看见乌黑的一片。
他原本能听见叩首时的土地震动,但现在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层层叠叠。
昔日声浪翻涌着朝他而来,有树有花有土有鸟,但现在空空荡荡,只有树叶的摩挲声,像是在鼓掌、私语。
他知道,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感知被收回。他甚至比族人更弱,毕竟他的族人尚且经过逃难,经过训练。而他现在,只是正好能满足生命所需活动的一个瘦弱个体。
他近两米的身高、线条分明的肌肉,也伴随着天赋被收走,压到了一米七的弱小人族高度。他头一次捏到了软乎的肥肉。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母树再次叩首。
哪怕力量全无,但现在的一切正是自由。
战铠按照记忆里沈衿的位置微微侧身,准备朝她叩首。
感知被削后,他自然感知不到沈衿的存在。
但这个人,他必须拜。
于是,他又一次重重得叩首。
忽然,在他的额头触碰沙土之前,他感受到一股温柔的力量将他托住。
“我就不用了。”
沈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我并没有给你什么,你所想要的一切,还是需要自己去拿。甚至,我还增加了你死亡的风险。”
沈衿话中甚至带着不可觉察的恶意:“老实说,若非我的提醒,你的母树完全忘了这一茬。你甚至能带着你原本的力量,走上战争之路。”
战铠感觉到风划过他的脸颊,这是沈衿的离去。
“不。”
战铠回答迅速而坚定。
“我无法接受,我承了母树的恩惠却走上与祂相悖的道路。”
“我无法接受我自以为努力获取的力量却全是他人的赐予。”
“您给我新的平台,安排新的前路,未来的一切都由我做主。战铠死亦心甘。”
“而且,我不会死。”
他像是在宣告一个事实。
沈衿终于勾出了一抹笑容,她步履从容,似正远去。
但声音清晰地回响至战铠脑中。
她说:“母树亦是树。”
她又说:“你既拥有不屈的意志,那我便赠你逢凶化吉的幸运。”
“希望再次见到你,还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