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神医还是毒医，在专心为人看病，或是施展本自己本领时，似乎都不喜欢有他人在场。

    没多久，楚长宴便再次被赶了出去。

    “等完事了，我再叫你。”

    竺羲又瞥来阴沉的一眼。

    “……”

    楚长宴握紧拳头，终究还是把地方让给了他。

    “好。”

    “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进来。”

    竺羲最后补充了一句。

    意思就是，以毒攻毒时，楚墨有可能会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发出声音。

    他不想自己专心做事的时候，楚长宴从外头闯进来。

    “……”领会到这层意思的楚长宴面色一顿，咬牙答应。

    “行。”

    人是自己找来的，如此，便等同于暂时把楚墨的命，交到了对方手上。

    此刻，他唯有相信这位毒医的本事，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楚墨方才也让他好好听竺羲的话。

    当眼前的房门关上之后，他便站在外头，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不管需要花多长时间，对他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缓慢、煎熬。

    屋内。

    楚墨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从身上的布兜里掏出一小瓶不知名的东西，起了点兴趣。

    “这是什么？”

    “毒药。”

    竺羲看他一眼，继续用手在袖子里掏了掏。

    然后，掌心里便多了一只正在活动身体的蜘蛛。

    那蜘蛛只有半个巴掌大，八条腿毛茸茸的，最前面两条像伸懒腰一般举了起来。

    “这是你的……爱宠么？”

    通过竺羲的眼神，他便猜到了。

    这毒医跟人对话时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看这小东西的时候，眼神却瞬间柔和许多。

    果然，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是有点奇怪的。

    在寻常人眼里，都像个怪人。

    “嗯。”

    竺羲伸出手指点了点蜘蛛的小脑袋，答道。

    楚墨又忍不住有点八卦：“你和温缇是什么关系？”

    本来还不愿意来的，怎么温缇一开口就来了。

    “……”

    竺羲面无表情瞅着他，嘴唇动了动。

    “这和你没关系。”

    说着，便把那瓶毒药递给了他。

    “喝下去。”

    楚墨接过瓶子，打开最上头的塞子，莞尔一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俩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说完，便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

    这瓶子本身就不大，形状细长，里头装的毒药也就一两口而已。

    竺羲还是那副死人脸，没有接他的话。

    等他喝下毒药后，便让掌心里的毒蛛爬上了他的胳膊。

    楚墨的胳膊，白得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毒蛛从手腕处爬到手臂中间，突然便将它的一对螯牙刺入下方脆弱的皮肉中。

    见楚墨始终面不改色，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竺羲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你刚才喝的，是和你所中之毒一样厉害的毒药。”

    “而小花的用处，是帮助你体内的两种毒互相作用，从而达到相互抵消的效果。”

    竺羲不紧不慢道。

    “……小花？”

    楚墨看着趴在自己手臂上的蜘蛛，眼里多了几个问号。

    “这是它的名字？”

    “没错。”

    “……好吧。”

    名字是真可爱，就是和它不怎么搭。

    又低头看了两眼，忽然，眼前一黑。

    再恢复视力时，面前就只剩下061化身的那团光球了。

    “我怎么又回来了？”

    061在他眼前晃了晃。

    “宿主，因为你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终究只是肉体凡胎，而这么极端的医治方法，成功率又只有十分之一。

    这具身体撑不住，也是正常的。

    楚墨抱臂冷笑：“你不会想告诉我，我又得死一次吧？”

    061连忙否认：“当然不是。这次小世界外的天道已经无法支配你的生死，你可以使用神力，再次回到这具身体里。”

    也就是说，他还能复活。

    闻言，楚墨眯着眼仔细思索了片刻。

    “看来，天道是真的逐渐掌控不了我了？”

    遥想最初的那两个世界，第一个世界，他的神力被对方封锁。

    第二个世界，又突然暗算他。

    可后来，天道却再也做不了这些事了。

    足以说明，天道的力量在逐渐被削弱。

    而相反他的力量，却变得越发强盛。

    一开始，他的神力显然是被对方绝对压制的。

    如今，却基本已经全部回到他手里。

    眼见着那该死的天道老儿力量越来越弱，他的内心那叫一个爽快。

    摸了摸下巴，笑得相当愉悦。

    “原来他也有这么一天？那我的历练，是不是也能提前结束？”

    他现在可是手痒得很。

    非常想赶紧离开这破系统，去找对方算一算总账。

    “这……”061有些踌躇不决：“这就不好说了……”

    楚墨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又是一记冷笑。

    “我觉得，天道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从这里离开。”

    什么积攒历练值，就放他出去。

    没准对方早就打好了主意，想把他永远困在这个系统当中。

    为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

    但他感觉得到，一定有某个原因。

    天道才会想把他永远关起来，这样就约等于……让他从世界上消失。

    “真的吗？”

    就连061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

    又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天道的帮凶吗？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

    楚墨想起，当下这个世界中，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我再不回到这具身体里……某人怕是要急死了。”

    ……

    楚长宴在屋外等了许久。

    突然，眼前的房门被打开了。

    竺羲那张阴恻恻的脸，出现在门后。

    “……进来吧。”

    “……”

    发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楚长宴心中蓦地一紧。

    大步进屋，来到床边。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躺在床上，毫无气息的身体。

    “……看来，是失败了。”

    竺羲在他身后，幽幽道。

    “他已经死了。”

    “……”

    楚长宴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双目空洞，仿佛被吸走了魂魄。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浑身透着惨白，无知无觉，睡在床上的青年。

    “你说……他死了？”

    半晌，才嘶哑着声音开口。

    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嘲弄，与荒谬。

    “怎么，不敢接受现实？”

    竺羲无情道：“我刚才说过，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

    语毕，便毫不留情地转头离开。

    “现在，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自然无需再为之负责。

    “……”

    当房门再度被关上，楚长宴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坐到床边，神色极其阴郁地，将床上的青年搂入怀中。

    楚墨的身体，已是一片冰凉。

    剩余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褪去。

    呼吸和心跳……更是已经完全停止。

    整个房间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