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双眼平静,看着众人宛若看着一堆草木,一块石头,丝毫没有半点感情,待众人冲到跟前,老者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前一指,只见一道无形剑气破风飞出,眨眼便把前面持剑的几人拦腰截断,喷洒而出的鲜血被大风带着飞出七八丈远,只把这小小的山头染成一片血红。
众人见到这一幕,早已吓得呆了,老者只是冷笑道:“你不是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么?”
领头的马贼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老仙人,求老仙人大人大量,放小的一条活路,日后年年供奉,日日礼拜,绝无二心。”
老者道:“杀你没得辱没老夫名头,快滚吧。”
领头的马贼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带着一帮马贼往山下跑去,更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李仙仙见自己得救,忙跪下向老者道谢,老者道:“听你的口音,似乎是从关内来的?”
李仙仙道:“小女子李仙仙见过仙人,回仙人的话,仙仙正是来自关内。”
老者道:“我不是什么仙人,你也不必称呼我为仙人,相反倒是有人称我为妖人。”
李仙仙闻言故作惶恐道:“老前辈仙风道骨,不是仙人又是什么,不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辱骂仙人。”
老者道:“你既是来自关内,有些事我要问你,望你如实相告。”
李仙仙见他这神仙般的手段,早已心悦诚服,哪里敢有半句谎话,连忙道:“是,仙仙今日为老仙人所救,只愿留在仙人身旁,做牛做马以求报答,仙人所问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老者看她说话诚恳,又是孤身一人,在这茫茫大漠绝无生还可能,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来。”
说着转身走过山坳,来到一处三丈来宽的平台前,伸手扭动山侧一处机关,只听扎扎一阵响动,平台前大石壁上露出一个洞口,老者迈步进去石洞,身后李仙仙微微犹豫片刻,也紧随而去。
身后石门复又合上,山顶之上唯见黑风呼啸,吹着几具半截身子咕噜噜乱滚。
再说朱赐秀二人离开延安府,不敢再返家面对父母,又想到青木道长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便决定先往白云山拜见青木道长再说。
白云山坐落于延安府北边三百余里,二人少年性子,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一路也不拖延,纵马疾驰,待天黑时已到了白云山下。
钟小小抬头看去,见霭霭暮色下一座山岭横亘天际,岭上古木参天,远远看去,云锁山头,雾绕沟壑,端是一幅神秘仙境。
此时天际已晚,二人在山下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一夜无话,第二天天际未亮时,二人便用过早饭,携手往白云山而去。
此处朱赐秀每年都随父母前来上香祈愿,自是轻车熟路惯了。二人顺着青石板路一路蜿蜒而上,到了半山腰一处凉亭前歇脚,这里有给香客解渴用的一桶井水,朱赐秀取过木勺喝了一口,依旧如曾经那样甘甜。
钟小小正倚着栏杆极目远眺,欣赏着云上风景,忽然见山下一个白点疾纵而来,离得近了才看出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朱赐秀依稀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哪里见过,正思索间少年已到亭前,似乎也未料到亭中有人,怔了一怔,也不打招呼,径自坐了一旁歇脚。
钟小小见此人旁若无人,眼中还带着一丝戒备之意,心里已十分不痛快,趁着取水之际,故意装作脚崴,哎呀一声,将一大勺清水泼向少年。
朱赐秀见此暗叹一声,心想她这顽劣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眼见这一大勺冰凉井水就要泼在少年身上,忽见白影一闪,那少年竟凌空倒挂起来,恰好避过水头,伸手抄一把清水吃了,道:\&好清甜的水。\&
朱赐秀微微一惊,没想到这少年竟也身负绝艺,自己虽然也可轻易避过这勺水,但像他那样做的轻灵飘逸,潇洒漂亮,却又做不到了。
钟小小见自己捉弄不成,立时恼怒,道:“好喝就多喝一点。”
说着一脚将这百斤水桶踹的飞起,水桶受她这饱含内劲的一脚,立刻四分五裂,装在里面的井水如帘一般漫天罩向少年。
少年见她不依不饶,冷哼一声,衣袖一挥,已荡开水帘,身影一动便从中钻了出去。
钟小小已从他这两下兔起鹊落的飘逸身法中看出他的师门来历,笑道:“怎么不使你的泰山剑法让我瞧瞧。”
听到钟小小这么说,朱赐秀已是如梦初醒,原来这少年正是两年前自己在酒馆见过的泰山派弟子胡不归,只相较于两年前,此人愈发的神采飞扬,英俊潇洒。
胡不归见她认出自己师门,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敢问在下何处得罪了二位,非要一再为难。”
朱赐秀担心钟小小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此处毕竟是白云观脚下,惹出事来,青木上人脸上也不好看。连忙道:“兄台勿怪,内子胡闹,在下代她向你赔罪了。”
听到朱赐秀忽然称她为内子,钟小小不由脸皮一红,想要发作的心立刻变得羞涩起来,嗔怒的看了朱赐秀一眼,却并不反驳。
胡不归冷笑道:“不敢当。”
朱赐秀见他不喜,便岔开话题道:“请问兄台也是去拜访青木道长么,在下可代为引路。”
听他这么说,胡不归的脸色才稍有缓和道:“不必了,只盼二位高抬贵手,别来为难在下就足以感激不尽了。”说罢冷着脸往山道上而去。
朱赐秀无奈的白了钟小小一眼,拉起她的手远远跟在胡不归后面上了山。
山顶的景色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此时日头初升,金红的太阳照的漫山遍野一片光亮,雾霭之中一座道观若隐若现。
这座道观也不甚大,前后不过八间屋子?正中央一座三清殿,供奉的是三清祖师,两旁供着药王龙王,门前一座牌楼,上写白云观三个大字。
此时门已大开,门前一位十一二岁的小童正与胡不归说着话,远远看见朱赐秀过来,笑着道:“朱师兄,好久没见你来了!”
这小童名叫芦竹,乃是青木上人的随身道童,青木上人修行清苦,门中也只收录这一个弟子,朱赐秀早年受其恩德,学了三招剑法,因此被芦竹称作师兄。
胡不归不明其中缘由,听芦竹称呼他为师兄,不由一惊,随即便是一阵后悔,早知这小子是青木散人的徒弟,自己就不该妄自尊大,失了礼数。只是此时错已铸成,后悔也是无用,只好冲着朱赐秀尴尬一笑。
芦竹道:“师父还未起床,师兄你先进去用茶,这位姑娘是?”说着看向钟小小。
朱赐秀笑道:“这是愚兄未过门的媳妇,以后你可又多了个师嫂。”
芦竹喜道:“这可太好了,以后我又多了个亲人啦。师嫂,你好啊!”
钟小小见这小道童天真烂漫,也是十分喜爱,笑道:“小师弟,你也好啊。”
这芦竹正是好动的年纪,跟着青木修行甚是寂寞孤独,眼见突然来了三个少年男女,话也就多了起来。
将几人迎进观内,奉了茶,追着问朱赐秀外面的所见所闻。
朱赐秀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把在江南所见的奇闻轶事说给他听,这也足够他兴奋好一会了。
正在芦竹听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后殿传来一声铜磬声,芦竹笑道:“师父醒了,几位稍待,我去请师父过来。”
钟小小想起自己两年前与这牛鼻子老道小有过节,一时颇有些不安,朱赐秀握住她的手道:“稍安勿躁。”钟小小这才安心。
不过片刻功夫,后殿传来脚步声,钟小小与胡不归二人皆觉心中奇怪,这脚步声只有道童一人,难道青木上人今日不愿见客么?
只有朱赐秀心底微震,因为他已从芦竹的脚步声中听出了另一人的脚步声,只是此人脚步轻捷,落地无声,只模模糊糊传来一点响动。
这点动静放在平时自己绝不会听出来,只因此时大殿空旷,自己又凝神备注,这才察觉到这微不可察的一点动静。
果然片刻之后,青木散人随着道童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三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胡不归率先开口道:“晚辈泰山派掌门弟子胡不归,见过青木前辈。”
青木散人微笑道:“何掌门这些年教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好徒弟,真是可喜可贺。”
胡不归连道过奖,青木散人随即将目光转向朱赐秀二人,忽然眉头微微一皱。
朱赐秀连忙上前行礼道:“弟子拜见青木道长。”
青木散人十分冷淡的点点头,却把眼睛看向钟小小,眉宇间似乎极为不喜。
钟小小道:“老前辈康健,晚辈这厢有礼了。”
青木上人见了钟小小,脸色更显阴郁,冷冷一笑,道:“不敢当你的大礼。”似乎碍着胡不归在场,本来想说的话终于忍住了口。
胡不归一旁听着好生奇怪,这少年既是小道童的师兄,也该是青木散人的徒弟,怎么见面不行跪师礼也不口尊师父,而青木道长似乎也不以为意。
但又想到自己身负使命,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见有话缝,连忙上前道:“前辈,晚辈今日前来打扰,乃是奉了家师之命,特意邀请前辈参加一个月后的五岳除魔大会。”
青木散人疑惑道:“什么五岳除魔大会?”
胡不归道:“朱雀门这些年越来越猖獗,嵩山派已被迫归顺。家师担心长期以往下去,魔长道消,江湖必将引起一场大乱,因此以五岳派名义召开武林大会,向朱雀门讨个说法。”
青木散人听了,向东一拱手道:“原来是这样,何掌门先天下之忧而忧好叫老道佩服,没想到武林九大门派中倒是五岳派第一个站出来主持公道。”
胡不归连忙道:“是啊,家师为此事日夜忧心,已传五岳派其余三位掌门师叔一同泰山赴会。又令门下弟子请江湖众位同道义士共襄大事。青木道长侠名满天下,家师曾多次提及,说陕榆道上道长可为第一人。他本该亲自来请,只是如今大会未开,前期尚需人主持,一时抽不开身,特意命晚辈务必要见到道长,并请恕失礼。”
这一个高帽戴下来,若是常人,被这位五岳派排名第一的大弟子这样吹捧,早就飘飘然不知所谓,但青木散人毕竟是有修之士,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道:“何掌门过奖了,青木只是方外散人,当不得这样的称呼,也不敢怪罪何掌门,反倒是要请何掌门恕罪。贫道深居高山,一心修道入玄,已经多年不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更无心参与这等江湖俗事。请世兄转告何掌门,贫道久无争斗之心,难堪大用,务请另觅高人。”
听了青木散人的话,胡不归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难道就为了听你青木散人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而青木散人却不给胡不归再次开口的机会,竟直接摆手让芦竹送客。
胡不归脸色一阴,随即便恢复了神色,拱手向青木散人告别。青木散人见他喜怒不形于色,暗想此人倒是个人物。
何时了野心勃勃,这次假借除魔名义,不知又要搞什么鬼。五岳剑派内斗了十多年,门内高手死伤惨重,哪里还有本钱和朱雀门去斗,何况如今各大门派都是关起门过日子,没有招惹到自己头上,谁愿意去管这等闲事?
一旁钟小小见青木散人侠名远播,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中极为不屑,暗骂这牛鼻子装侠义,伪君子,不知不觉神色中竟也流露出不满之色。
朱赐秀自小对这位道长极为崇拜,虽然见他拒绝五岳剑派邀请有些非侠义之举,但毕竟不敢稍有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