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郭君月拍着胸口，低喃道：“这是谁呀？走路没声，吓死人了。”

    方大妞忍不下去，拄着拐杖走过来，唉声叹气的说：“书宁，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是大学生，你爷爷是英雄，你爸爸捧得是铁饭碗，我们不能跟你家比。我家穷，你叔叔娶不上媳妇。

    我们和孙家是换亲，素玲就得咬着牙忍。不然，孙铁狗逼着春山和英子离婚怎么办？我们不能让满仓没妈。

    再说，素玲要是真离婚，小萍怎么办？她们娘俩住哪儿？吃什么喝什么，你管吗？什么都不管，就别跟着瞎掺和。”

    孙小萍缩在妈妈怀里嚎啕大哭。陈素玲抱紧女儿泣不成声。她命苦，没有生在好人家。爸妈重男轻女，哥哥结婚后也变得自私自利。

    李珍在戚盼秋的搀扶下跨出大门，听到哭声，心疼的说：“素玲，抱着孩子跟我回家。”

    “大娘……”陈素玲心中愧疚，低喃道：“你们回家吧！别因为我吵，我大伯这么大岁数，不能生气。”

    天已经黑透，刘香花望着月亮，发出一声叹息：“哎，素玲你在我家住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方大妞眯缝着眼，厉声说道：“侄媳妇，人是你们留下的。孙铁狗要闹，你们解决，我可不管。”

    陈素玲闻言，抱起孩子就要走。孙铁狗什么德行她清楚，她一直不回家，等孙铁狗找过来，不咬下一块肉来绝对不善罢甘休。

    刘香花好说歹说，将陈素玲和孩子拽进院里。陈素玲泪如雨下，刘香花劝道：“你听嫂子一回劝，别带着孩子走夜路。

    咱们村拴柱他妈就是走夜路失踪的，这么多年，人都没找回来。素玲，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小萍。”

    陈素玲闻言，态度立刻软下来。可她依旧犹豫，哽咽着问道：“嫂子，我怕我公公过来闹。你见过他，他不是个善茬。”

    “他不是善茬，难道我们老陈家就好惹？”陈爱国站在门口愤愤不平，开口说：“让孙铁狗放马过来，我看看他能干出什么事？”

    门外，陈锋和方大妞吵的不可开交。

    方大妞叉着腰骂：“陈锋，你凭什么收留她？我和三斤才是她父母，你算干什么的？”

    陈锋胸膛剧烈起伏，嗬嗬喘着粗气。

    陈书宁松开陈锋的胳膊，站在方大妞面前，反驳道：“方大妞，我给你脸才管你叫一声奶奶。要不是我爷爷拦着，我早就骂你啦！

    你也算个人？虎毒不食子，你呢？你为了给陈春山讨老婆，逼着闺女嫁给孙强子。孙铁狗什么德行，父老乡亲都知道。

    你不瞎不聋，放着那么多人家不选，非得跟孙家换亲。明知道孙家是火坑，非要推着女儿往里面跳，你不配当妈！”

    “你，你……”方大妞倒退两步，被陈三斤扶住，她强撑着骂道：“你个小辈也敢指着我的鼻子骂，陈爱国真是好家教啊！

    明天，明天我就把老陈家的人喊过来，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就不信这个邪，你个赔钱货还能翻天。”

    “比不上你爸妈家教好。”陈书宁丝毫不惧，怼着方大妞的脸骂：“你爸妈多会教育孩子啊？教出来你这么个没人性的东西。

    我是赔钱货？我可比不上你方大妞赔钱。你怎么进的陈家的门，当我不知道吗？我太爷爷没相中你，是你自荐枕席，死活非要嫁给我七爷爷。”

    方大妞被陈书宁掀了老底，老脸一红。

    “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不记得被你父母打骂的日子了？你自己吃过的苦，还逼着我姑姑吃一遍， 你没有人性。”

    光骂方大妞怎么够？陈三斤也别想跑。

    “还有你陈三斤，你为什么叫三斤？”陈书宁仰着头讥讽道：“你生下来才三斤，太爷爷想把你扔掉，是我爷爷拦下来把你拉扯到五岁。

    你怎么能软弱成这样？上次，书意姐姐闹离婚，我们都去帮她撑腰，就你们这一房一个人都没有出。

    书意姐的事，你可以说跟你没关系。那素玲姑姑的事总跟你有关系吧？挺大个老爷们，就顾着自己痛快，闺女死活一点儿也不管？”

    门口的动静，惹来左右街坊，住在胡同外的王二秀跑过来看热闹。

    “丢人败兴的玩意，我是你七爷爷。”陈三斤看向陈锋，抱怨道：“大哥，你管管她。谁家女孩子跟你们家书宁似的？”

    “骂到你痛处啦？”陈锋啐了一口，嘲笑道：“活该！我要是年轻几岁，我能拎着棍子抽死你。你个丢人败兴的玩意，连女儿都护不住。

    爹要是泉下有知，掀翻棺材板，也得爬出来打死你。书宁怎么了？那是咱们老陈家第一个大学生。

    咱们省的高考状元，族谱都要单开一页写她。她丢人？呸，谁能有你丢人。你问问父老乡亲，谁丢人？”

    王二秀吧唧吧唧咽下嘴里的花生米，阴阳怪气的说：“这还用问？老叔，咱们村沾书宁的光，都上报纸啦！

    人家报社的记者怎么说她？那是农村飞出来的金凤凰。金凤凰要是丢人，那你们家算什么？”

    陈爱中拨开人群挤进来。看到陈三斤和方大妞，脸长的能戳死人。

    “七叔，七婶，你们闹啥呢？”

    “怎么是我们闹？”方大妞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光，语气不满：“是你大伯有能耐，想管素玲的家事。黄土埋半截的人，管的明白吗？”

    话落，方大妞狠狠的瞪了陈锋一眼。成日瞎掺和别人家的事，招人烦，讨人厌。

    陈爱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压下怒火，开口说：“七叔，素玲在婆家受欺负的事，我跟您谈过两次。

    咱们老陈家这么多姑奶奶，谁像素玲这么受气？我早就说，让您拿个主意，我带着兄弟们去孙家走一趟，您一直装哑巴。今天怎么回事？”

    王二秀双手揣兜，闻言举起一只手，兴冲冲的说：“村长，我知道怎么回事。孙铁狗把麦子藏起来，不让素玲和孩子吃饭。

    刚刚素玲在外头哭，说孙铁狗把她攒下的几毛钱偷走了。这孙铁狗忒不是东西，养不起儿媳妇，干嘛把人娶回去？这不是坑害人吗？”

    林建设附和道：“老孙家就是坑人，小萍这丫头跟着亲爹亲妈亲爷爷，饿的跟豆芽菜一样。要是养不起孩子，干脆别生。”

    陈爱中脸色如猪肝，抬头看着陈锋，说道：“大伯，素玲的事七叔不管，我想管。”

    “爱中，大伯支持你工作。”陈锋由怒转喜，鼓励道：“明天你大哥不上班，我让他跟你去孙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