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妖,其中一少部分拥有着旁者不可及的天赋。
比如薛岚此前才杀死的林霜,还有她前一世的至交好友,龙族小公主敖珠,天生就拥有着看破魔族气息的天赋。
再譬如严呈雪,天生就可以看透时间纠缠的气机。
但是人族之中的特殊体质终究只是少数。
毕竟人作为万灵之长,修炼之上原本就是占够了好处,天道要控制平衡。
为了维持平衡,在人族之中罕见的天赋,在妖族之中确实扎堆出现的。
比如狐妖一族的魅惑之术。
比如句兰一族对气机牵连的敏锐。
这些天赋,是人族的锦上添花,是妖族的立身之本。
薛桐看着薛岚脸上温和的笑容,女子手中捧着那小小的琉璃瓶子,眼神温柔而哀伤。
让她不好意思再说出劝诫的话。
少女扭扭捏捏半天,声音小小的:
“你小心点,不要爆了马甲。”
薛岚微微点头,声音像是无边夜色之中潺潺流淌的溪水:
“不会的,这个故事和前世的狼君大人无关。”
她要讲述的,是这一世的薛岚。
是落霞山的残阳暮血,抚阳城的太平长安。
荒域的灰穹魔窟,还有妖族山川,人间烟火。
于这故事之中,她薛岚,是一个过客。
是一双眼。
女子轻轻眨眼,指尖在那琉璃瓶子上面叩了几下。
里面那沉睡的小藤条缓缓活动了一下,随后再次开出一朵浅蓝色小花。
薛岚三人面前走过来一个老者,正是苦和。
老者现在已经换掉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威严无比。
老者对着薛岚缓缓行礼:
“仙子,我句兰一族的化形宴,需要一个故事开启,而如今,时辰已到。”
老者的腰弯得很低,薛桐举目看去,周围所有的句兰族人都是弯下了腰。
虔诚,庄重,像是在拜见自己心目之中的神明。
“苦道友不必多礼。”薛岚打开手中的琉璃罐子,其中的小藤条一下子长出了瓶口,上面长了好多小花。
“薛岚所诺之事,绝不食言。”
女子松开手中的罐子,薛桐看见那罐子漂浮在半空之中,其中的铭藤不断成长,越过薛岚的肩头,纠缠着其他的藤条向着那巨大的青色石壁攀去。
薛岚缓缓抬手击掌。
“啪!”
“啪!”
“啪!”
三声之后,句兰族全族看向那身着漆黑法衣的女子。
薛岚身上金色刺绣缓缓发光,不断变换之中,细线勾勒的山川湖海跃然裙摆。
女子缓缓开口,语气肃穆:
“吾乃玄煌宗寂元峰灵元真人坐下大弟子薛岚……”
晚夜微风花田之中,薛桐静悄悄听着薛岚的故事。
与这句兰族一族草木精灵一起。
女子这次的故事真得很长,长到横跨薛岚这一辈子既过的人生。
这个故事又很短,短到不过是二十余载,于仙人于妖族来说都是一瞬之间。
从雪夜将死遇恩师,最后到衍都逢友尽欢宴。
似乎就那么一点儿事。
不过是玄煌岁月静好,竹林小院渡日月。
不过是落霞挚友相托,战死孤魂难归家。
不过是……不过是……
少女想到这里,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想到了好多好多人。
那些活着的还在努力着的,那些死去的被埋在回忆里的……
都在薛岚这个故事之中复苏清晰。
薛桐透过自己模糊的泪眼看着薛岚,女子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表情。
仿佛自己真是一个过客。
那些所认识的人和事,像是在薛岚身边展开的一幅画卷,缓缓掠过。
故事结束的时候,在场哭的不止薛桐一个人。
句兰族喜欢故事,天生比较容易共情。薛岚身后的铭藤在那巨大的青色石壁之上留下一幅长长的图画的时候,下面的句兰族人早就是哭得没办法了。
薛岚看着那巨大的青色石壁,上面图画悬浮在表面,各色线条缓缓晃动。
像是画卷的浮动,又像是一江滔滔不绝的水。
女子看着最前面的苦和。
老族长不愧是老族长,到现在还没有哭,只是眼睛亮亮的。
老者向着薛岚行了一礼:“多谢姑娘了。”
说完这句话,老者抬手将一道光芒打到那石壁之上。上面的所有线条都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后变为一场浩大的流星雨,落在了薛岚前面的花田之中。
触碰到这些流星雨的句兰开始飞速生长,花瓣枯萎的时候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每个小孩的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袍子。
薛桐忍不住在心中想:
“原来这就是化形宴啊。”
等那些孩子被自己的家长接走之后,苦和的声音传遍整个洞天:
“诸位,化形已成,宴开。”
老者话音落下,薛岚三人面前的桌子之上便是出现了菜肴,薛岚率先抓起一个银杯,里面是清澈的粉色液体。
薛岚:“讲得口干舌燥还有些尴尬,喝一口。”
女子喝了一口里面的东西,随后愉悦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薛桐小心翼翼问她:“好喝吗?”
薛岚点点头,眉眼弯弯。
随后薛桐也喝了一口,然后脸都要被酸进去了。
薛桐:“不是薛岚你做个人好吗?”
薛岚摇摇头,拒绝了薛桐的申请。
薛桐真想把杯子里面的东西全部给这人灌下去,给她酸得甩脑袋。
“薛岚,你这个故事是自传吗?”薛桐突然开口。
薛岚正在埋头吃东西,闻言抬头回应:
“不是啊!”
“只是透过我的眼睛,看见的故事罢了。”
薛桐有些不相信,继续追问:
“说这些有什么深意吗?”
薛岚做事情很多都是有谋划的,不可能说什么心血来潮就做了。
薛岚摇摇头:“没有什么谋划。”
“我确实是走一步算十步,但是这世间的修行固然大部分可以算到。但是总有几分的机缘例外。”
“有时候,垂危之时的气数,恰好就在这些不可掌握的机缘之中。”
女子笑意渐深,给薛桐夹了一筷子菜:
“吃饱点,明天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