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反贼出岔子,总是让杨坚很高兴的。
于是他一拍桌案,难得有几分兴致地断言道:“瓦岗军的隐患?之前李密和翟让的首领问题?这一次是内斗起来了?”
瓦岗军问题其实有不少,但最大的、影响力最强的、李密在这个时候不能完全避免的、还能削弱瓦岗军实力的,便只有那个首领之争了。
之前翟让是实打实的创建者,首领;后来李密加入瓦岗军,立下大量功劳,在多次关键性胜利中起到了主导核心的作用。
如此一来,李密的功劳和能力眼看着就高过了翟让。在军中,势必会有人认为能者上,应当以李密作为首领,带领大家继续胜利下去。
换做是其他人,指不定在那个时候,两人就得闹上一番,说不得就要把瓦岗军给闹开来,撕成两半,大家各领一方,最后还要来个生死大仇、相互作战;
但可能是翟让确实没有那样的大志向,不在意权力地位,也可能是李密非常会做人,把翟让说得没了什么怨气,总之在最初,二人堪称是以一种和平交接的方式完成了首领的替换。
这确实很好。
可问题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虽然翟让和李密两人暂且是没有大矛盾了,可他们自己的派系呢?他们的手下,他们的利益相关集团呢?
李密的下属们见到主公上位,自然高兴,但是他们能对旧首领翟让保持一个适当的态度,对翟让的派系保持适当态度而不发生冲突吗?
至于翟让的下属们,那更是一头乱麻。李密的下属们高兴,可翟让的下属们绝不可能高兴!
这与是否和平交接、李密翟让两人有无矛盾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原本他们这些首领嫡系、在军中地位都能比旁人稍高一等的人,现如今变成了旧首领的派系,地位不尴不尬,虽然不至于受到苛待,但绝对是在被渐渐边缘化。
——没有一个曾经接近,或者无限接近过权力中心的人,能够忍受这样的落差,这样的改变。
如果他们是彻底败了,再无任何希望,便也罢了,好歹还留了一条命,活着混下去得了;但偏生他们又并非如此。
翟让和李密是和平交接,而翟让本人还好好地活着,没有任何问题,李密明面上还给了一定的尊重和权力……
这怎么能让人甘心放弃?
杨玄感为什么起兵,不也是因为他曾经无限接近过那个权力中心、他的父亲更是一开始就在核心地位中打转,结果到了后来,他自视为有恩的杨广却忘恩负义,把他父亲和他都扔出了那个权力核心吗?
放到瓦岗军之中,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而翟让如何不好说,翟让的下属们绝对在不断地煽风点火,想要推动翟让发动兵变,夺回原本的权力地位——也不想想如今的局面是李密率领瓦岗军打下来了,翟让若是真的上位,没有李密,他们到底还能不能维持如今的局面;
李密此人呢,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宁肯我负天下人”的狠辣之辈,但也绝非善类,绝不是什么别人都要对自己产生威胁、可能对自己动手了,还老老实实忍着的家伙。
太好了!
瓦岗军,不管这一次结果如何,过程如何,从这里开始,瓦岗军内部必然出现大撕裂。
而内部的撕裂与敌对,就是摧毁一个力量的好方法。
多少力量,就是这样从内部开始崩塌的呢?
杨坚想,其实每个朝代的那些个造反或者起义,也都是所谓的“从内部崩塌”——百姓,大臣,宗室勋贵,皇子,这些不就是一个王朝的内部吗?
【自从翟让从首领之位上退下来后,翟让一系的人马就始终心怀不满,愤愤不平,不愿意接受现状,做梦都想着重回原本的地位、恢复原本的情况。】
【比如,部将王儒信。】
【他总是鼓动翟让担任大冢宰这个官职。】
【大冢宰是什么呢?是北周依据《周礼》而设立的官职。
按照《周礼》的说法,天官叫做冢宰,另有地官、春夏秋冬四官共五官;如果天官和五官并列,就叫做太宰;如果当时天官地位高出一截,总领百官,那就叫做冢宰。】
【北周时期,依据《周礼》设置了六官,并设立了天官府,大冢宰卿就是主官,副手则是小冢宰上大夫。
北周的大冢宰如果有“五府总于天官”的命令,就和《周礼》中的冢宰一样,执掌国政;如果没有这个命令,那就是只统领自己府中的各个官员。】
【放到明清时期,大冢宰还可以是吏部尚书的别称——那个时候,吏部就是天官,执掌人事嘛。】
【而王儒信这样鼓动翟让,其中的用意可见一斑。他想让翟让掌握真正的大权,统领瓦岗军,把李密踢下去!】
【除了王儒信之外,还有一个人对这件事情非常热心、堪称是孜孜不倦。他就是翟让的兄长翟宽。】
【作为亲属,翟宽的动力又远比其他的部将更加充足,毕竟那些人或许还可以改换门庭,尝试去投到李密麾下,由此换一条上升道路;但翟宽不行。】
【因此,他直接对翟让说了这么一段话,非常之直白:“天子只能够自己去坐,怎么可能让给他人?!你若是不能当天子的话,那就让给我,我来做!”】
【翟让对此是何反应暂且不知,但是李密确实从其他渠道知道了翟宽说的这句话。】
【他的反应可想而知——他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