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凤和苏厚礼还没有领证。

    两家因为彩礼的问题，卡住了。

    徐玉香是个雁过拔毛的主，早就跟苏秀梅商量好了，不用给彩礼，徐玉香也不让苏秀梅借钱给苏厚礼，她知道苏厚礼手里没钱。

    当然，她不是为难苏厚礼，而是故意拿捏高美凤。

    都二婚了，还要什么彩礼，真拿自己当黄花大姑娘呀！

    高美凤娘家人那边，对苏厚礼这个人还是很满意的，外表俊朗，还是厂里的骨干，对高美凤也是真的好。

    但是听说他家里的房子和地都留给了前妻的女儿，他们家就不乐意了。

    高美凤的母亲高郭氏是个小脚老太太，瘦瘦小小的，人很精明，她跟苏厚礼说：“我女儿虽然是二婚，但你也是二婚，这点咱们扯平了，你要娶我的女儿，必须要拿出诚意来，不能空手套白狼，你没有房子，就必须给彩礼，我不能把女儿白白送给你，而且结婚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能落下。”

    这让苏厚礼很是为难。

    却又不好反驳。

    他本来以为两人都好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离婚，两人领着证就能好好过日子。

    哪知因为他没有房子，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来，高美凤也跟他抱怨：“要是村里的房子是咱们的，过年回家就不用在你大嫂家，你大嫂那个德行，分明容不下我们母女俩，我是再也不会去你们村了。”

    “美凤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咱们争取在城里买房。”苏厚礼进退两难，只得安慰高美凤，“我听说今年咱们厂还有一批买房的名额，这次肯定能轮到咱们，我问过康总了，康总说只要符合条件的，都有。”

    齐美服装厂分房的政策是厂里的双职工和城市户口的中层以上干部优先。

    他是中层干部，但之前不是城市户口，并不符合购房条件。

    现在他是城市户口了，有资格去购买厂里的房子，但这意味着他每个月要扣一百多的房贷，而且还要准备两万块钱的首付。

    如果他和高美凤以夫妻的名义购买房子，只需要交一万块钱的首付，剩下的房贷从两人工资里扣，这样一来，压力要小得多。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房子，高美凤不肯跟他去领证，他只能用个人的身份去买房子，别说房贷了，就是两万块钱的首付，他也没地方去借。

    “那就等这事落实了再说吧！”高美凤也想抻一抻苏厚礼，其实她要的是苏厚礼对她的态度，倒也不完全是房子，谁让他们家的人那么难缠，高美凤一想起徐玉香就来气，那个老太婆巴不得她倒贴给她儿子。

    不领证，她还能处在主动位置上。

    一旦领了证，她就被动了。

    到时候，还不得由着他们家的人拿捏。

    她又不傻。

    高美凤其实很想问问陈桂兰，当年苏厚礼给了她多少彩礼，才把她娶进门的。

    当然，这话她也问不出口。

    毕竟，苏厚礼和陈桂兰离婚，就是因为她。

    要不是因为工作，她这辈子都不会跟陈桂兰有什么交集。

    有秦霜在，陈桂兰尴尬归尴尬，还是按照流程跟高美凤做对接，让她抄一份生产工艺单，带她去裁剪车间领了一百件裁好的料片，又去缝纫车间领了样品，两人在交货单上签了字，最后去仓库里领了辅料，再次签字确认。

    陈桂兰结婚前就会做衣裳，到了佳丽服装厂以后，很快就熟悉了流水线上的流程。

    而且她还专门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厂里的电动缝纫机，即便她现在不是跟单员，她在流水线上也完全可以负责一道工序。

    流水线上的工作，要想做的好，唯一的诀窍就是熟能生巧。

    秦霜知道陈桂兰不想面对高美凤和苏厚礼，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凡有需要去齐美服装厂的事，一般都是她去，但秦霜终究是佳丽服装厂的销售厂长，她不光负责嘉和集团的订单，包装车间所有的发货单都是需要她确认的，她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陈桂兰看在眼里，很是自觉地包揽了齐美服装厂那边的跟单业务，让秦霜安心佳丽服装厂的工作。

    到了齐美服装厂，陈桂兰想到她即将见到的人，心里已经没有多少起伏了，她鼓起勇气找到齐美服装厂的康总，说她想让苏翠翠当她的质检员。

    康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为人豪爽，很是痛快地把苏翠翠叫进办公室，嘱咐她好好配合陈桂兰：“苏翠翠，陈科长以后负责咱们这边的单子，你一定要好好协助陈科长，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早在陈桂兰来之前，秦霜就跟康总打过招呼了。

    说陈桂兰是质检科科长。

    “康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苏翠翠没想到佳丽服装厂的质检科科长竟然是陈桂兰，差点当场喊了二娘，她知道陈桂兰在佳丽服装厂上班，以为她只是流水线的工人，但不知道竟然是这么大的官。

    从办公室出来，苏翠翠才悄然问陈桂兰：“二娘，怎么会是你？”

    “我在佳丽服装厂那边上班，正好也做这个订单，所以就过来了。”陈桂兰见了苏翠翠很是亲切，“以后在厂里你不要喊我二娘，你随便喊我什么都行，咱们的目的就是把工作做好。”

    秦霜的意思她明白。

    给她一个科长的头衔让她过来监督质量，也是为了方便她更好的工作。

    “好，以后我就喊你陈科长。”苏翠翠很是受宠若惊，她在齐美服装厂也大半年了，一直在包装车间做质检员，冷不丁升了职，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即领着陈桂兰去了高美凤的车间看货，“高主任对工人们要求很严格，质量什么的你尽管放心。”

    巧的是，苏厚礼也在，他正站在窗户边跟高美凤说晚上请她吃饭的事，两人这样不咸不淡地拖着也不是办法，高美凤不肯去：“你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去我家哄得我娘开心。”

    他们家的人口口声声说她是二婚的。

    她就想让他们看看，二婚的女人也不是好娶的。

    “等空了我保准去。”苏厚礼没离婚的时候，虽然已是传言满天飞，但两人多少有些避讳，尤其是他作为男人，大白天跟她在厂里见了面，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今他不再遮掩，有空就往她这边跑，车间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再说他们什么。

    陈桂兰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卿卿我我地聊天，要是之前她扭头就走开了。

    但今天她是来谈工作的，不是给两人添堵的，也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既然已经离婚了，苏厚礼爱跟谁说话就跟说话。

    想到这里，她径自走到高美凤面前，也不看苏厚礼，面无表情道：“高主任，以后苏翠翠就是我的助手，有什么事你让她找我就好。”

    苏厚礼直接愣住了。

    陈桂兰怎么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她穿着佳丽服装厂的灰色工作服，蓝色牛仔裤，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挽起，全然是一副职业女性的打扮，表情也不再是先前的那种唯唯诺诺，而是带着冷淡的那种疏离。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陈桂兰，让他陌生，让他新奇。

    尤其是她的肤色，突然变得白皙透亮，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黑黢黢的农村妇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