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美服装厂和佳丽服装厂一直有业务来往。

    苏厚礼想打听陈桂兰的事，并不难。

    他现在才知道，陈桂兰不过是秦霜找来帮忙做嘉和集团那个十万订单的，她并不是佳丽服装厂的人，也就说，嘉和集团这个订单做完了，她依然是要回去摆地摊的。

    而他，因为跟高美凤的事在厂里闹得沸沸扬扬，厂领导还专门找他谈过话，明确地告诉他，这批提拔副厂长的名单里已经没有他了。

    要是他不离婚，或许就没有这样的事。

    再就是，因为彩礼的事，高美凤不肯去跟他领证，也不肯跟他说话，两人现在的状态跟分手没什么区别，他甚至不明白，高美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没有离婚之前，高美凤恨不得每天跟他待在一起，时时刻刻盼着他离婚，如今他真的离婚了，她又因为彩礼跟他闹腾，她知道他没有钱，却在彩礼的问题上，丝毫不肯让步。

    这让他很是沮丧。

    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他经常见到陈桂昌，两人一起喝酒，一起聊这事，陈桂昌说离婚了可以复婚，没啥大不了的，还说陈桂兰带着女儿蜗居在小吃街那间小房子里，过得很不容易。

    他去过小吃街，也知道母女俩的不易，就想着找陈桂兰聊一聊，认个错，干脆复婚得了。

    这样，他回村的时候，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桂兰，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你看在椒椒的份上，原谅我，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苏厚礼态度很是真诚，他想拉着陈桂兰的手，被陈桂兰甩开后，才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边，也不顾办公室来往的人，“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原谅我，我发誓，我每天下班都会回家，过咱们从前的日子，好不好？”

    他现在除了吃食堂，根本就吃不到家里的饭菜。

    高美凤又不肯让他进门，他没有任何办法。

    “苏厚礼，你要是喝醉了就回家歇着，少到我面前来耍酒疯。”陈桂兰倒是没想到苏厚礼脸皮这么厚，还好意思到她面前来求复合，冷冷道，“我现在吃的好，穿的好，不想回到从前，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从前。”

    以前她在家里灰头土脸地种地，苏厚礼在外面光鲜亮丽地上班，她对他有滤镜。

    觉得他那么能干，有才华，她高攀了他，所以她在他面前，才那么卑微，努力迎合他，讨好他。

    如今她也来到了城里，做着跟他一样的工作，他对她的那点神秘早就荡然无存，他不过如此。

    现在只要她想，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跟他一样的高度，她为什么要回到从前，为什么要回到那些让她不愿想起的过去。

    “桂兰，你一个离婚的女人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的。”苏厚礼只察觉到了她外表的变化，并没有想到这大半年来她从痛苦绝望到坦然淡定的内心挣扎，他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有我在，椒椒就不用勤工俭学，她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安安稳稳地上学，难道你不为椒椒考虑吗？”

    “那我问你，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来给她？”陈桂兰直接了当地问他，既然他这么厚颜无耻，那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苏厚礼愣了一下，“只要我有，我当然会给她的。”

    “你就等你有了钱再说。”陈桂兰看着他，眸底全是嘲讽，“苏厚礼，你知道不知道，表达诚意最可靠的方式，要么就是给钱，要么就是送礼物，你说的话，你发过的誓，一文不值！”

    她以前觉得跟男人说这些，会让男人觉得她贪财，觉得她物质。

    可她现在发现，除了钱，还有什么最可靠？

    “陈桂兰，我没想到现在你也变成这样了……”苏厚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悻悻地出了办公室，推着自行车离去，当初，他就不该让陈桂兰进城上班，果然女人一出来就变了，变得贪婪无情，不可理喻！

    陈桂兰站在窗前，看着他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身影，心里无比平静，她庆幸她从村里走了出来，庆幸有一个好女儿，庆幸遇到了秦霜这样的好朋友，否则，那个卑微的陈桂兰定会终日以泪洗面，夜不能眠。

    还是秦霜说得对，女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

    是人就得要靠自己立足世间，而不是依附别人获得那点廉价的希望和满足。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苏厚礼骑着自行车，漫无目标地骑行在胶县城的柏油马路上，马路两边的风景依旧，只是他觉得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不再属于他了，他似乎丢失了他最宝贵的东西，至于是陈桂兰还是高美凤，他说不准。

    或者，如果高美凤欢欢喜喜地跟他领证，他们组建新的家庭，他会是另一番心情。

    又或者，如果陈桂兰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回来找她，他也不会这么沮丧无助。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两个毫无交集的女人却跟他提出了一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钱！

    有了钱，他跟高美凤之间的矛盾迎刃而解。

    有了钱，陈桂兰说不定也会回心转意。

    偏偏他没有钱！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肉联厂家属院，到了苏秀梅家的楼下，这才想起，昨晚苏秀梅给他打过电话，说他娘来了，他当时说他没时间来，现在他请了半天假，却不知不觉地过来了。

    他什么也没买，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摸了摸口袋，兜比脸还要干净，他决定等后天发了工资再来。

    刚转身，就见徐玉香站在窗口喊他：“厚礼，你来了怎么不上来，快进来，家里就我跟你姐。”

    苏厚礼才硬着头皮上了楼。

    已经过了饭点，徐玉香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吃饭，转身进了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青菜肉丝面条，苏秀梅冷着脸坐在沙发上，见徐玉香一碗面条竟然放了半碗肉，扭过头不想搭理苏厚礼，也不想跟徐玉香说话，她就知道，徐玉香最是偏心苏厚礼。

    苏厚礼不管不顾地吃完面条，香喷喷的面条让他暂时忘记了烦恼。

    吃完饭，收拾了。

    徐玉香才问他：“你来找你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等苏厚礼开口，苏秀梅腾地起身回了卧房：“我们买房子刚交了定金，没钱借给你。”

    苏厚礼：“……”

    每个人都在说钱。

    难道除了钱，就没什么可聊的吗？

    “厚礼，也不怪你姐不帮你，是高美凤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就不该答应给她彩礼。”徐玉香趁机给苏厚礼上眼药，“你想想，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跟你这么久，谁还要她，你就应该沉住气，到时候她不嫁你，也得嫁，咱没必要多出一份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