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就这样转移到了京兆府。

    官府介入，查起来并不费劲。

    很快装神弄鬼的人就被找了出来。正是那个卖老婆的麻子赌鬼。

    麻子赌鬼说自己装神弄鬼都是为了保命，桑家害了他老婆、又害了他闺女，他去桑家找说法，竟然还被他们追杀，只能装神弄鬼吓唬吓唬他们，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面之词当然不足为信，京兆府顺藤摸瓜，祺王征地致数人死亡的案子就这么被翻了出来。

    京兆府忙得头晕脑胀，祺王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案子似的，整个忙得脚不沾地，一切为了外族来朝做准备。

    万寿节是整个八月最重要的事，贺遐趁着太子被禁足，牢牢把控了万寿节的一应大事，倒是让太子尴尬起来。

    好在太子也有他需要忙活的事，孔嘉倩快要生了。

    作为他第一个孩子，太子很是期待。能赶在万寿节之前，给皇帝陛下抱个孙子，也是喜事一桩，堪比贺礼。

    崔敏之琢磨着，如果孔嘉倩生下的是个儿子，皇上皇后跟前儿也是一桩功劳，届时由她开口，请他们赦免了孔嘉倩记在账上的一顿打。孔嘉倩刚生了孩子就挨上一顿打，若是被人下了黑手，落下点病根，这一辈子怕都不好过了。

    令崔敏之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计划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孔嘉倩的确生了一个儿子。

    但是孔嘉倩没能活下来。

    “死了？”崔敏之不可置信，握着椅子的把手跟魏淑绮确认。

    魏淑绮惋惜地点头。好好一个人，眼看着好日子就在前头了，竟然没扛过去。

    “这女人呐，生孩子就是一道坎儿。迈不过去，这人就没了。”魏淑绮曾经无数次因为不能生个孩子感到惋惜，此刻竟也有些发颤。

    谁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呢。

    魏淑绮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没有孩子的人，心心念念地就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怀上了孩子，又未必能母子平安地度过生产这个鬼门关。就算生下来了，夭折的也不在少数。做母亲，真是不容易啊。”

    就算是大家世族，难产致死的也不在少数。每每听了都叫人唏嘘。

    崔敏之还是不敢相信：“孔姐姐是在我们府中养胎的，冬梅一直注意着她的身体，该补的气血都补好了，调理都到位了，怎么会——”

    魏淑绮安慰地拍了拍崔敏之的后背，崔敏之经历得少，一时间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孔嘉倩怎么都算是我们府上出去的，该有的体面东宫还是会给的。”

    人都死了，能考虑的，也就是死后这些事了。

    崔敏之对人死之后的事情毫不在意，人都死了，再多的体面又给谁看呢。

    “孔姐姐的家人都获罪流放，京城里孑然一身，也没个家人。体面不体面的，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家人？孔嘉倩还有个孩子啊！

    “孔姐姐的孩子呢？！孔姐姐这一走，孩子怎么办？！”

    魏淑绮无言以对。

    而崔敏之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太多可能。

    崔敏之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自从她进京以来，见识过的阴谋算计不在少数，就连她自己，也是靠着心机谋划达成她的目的。

    崔敏之实在不敢相信，孔嘉倩生子这个旋涡，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崔敏之发现自己错了。

    崔敏之原以为，陈珊被她算计过，不敢再对孔嘉倩的存在有什么动作。崔敏之原以为，太子对孔嘉倩有真情，定然会好生护着孔嘉倩。崔敏之原以为，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虽不喜孔嘉倩也会期待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没错，孩子，的确是好好的。

    孩子活下来了，母亲还重要吗？

    定国公府压抑的怒火、皇后娘娘遭受的背叛，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这样的情况之下，孔嘉倩的死当真没有半分端倪吗？

    “我要去见孔姐姐最后一面！”崔敏之就要往外冲，刚刚走到门口，就被魏淑绮的两个嬷嬷挡住了去路。

    “什么意思？”崔敏之怒视魏淑绮。

    自从年初崔敏之去道观提醒过魏淑绮要走的路之后，魏淑绮从不曾站在崔敏之的对立面。

    而现在，魏淑绮不肯退让。

    “孔嘉倩的死讯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报的。”

    果然！

    皇后的人过来报给魏淑绮，八成也提了不让崔敏之介入的意思。就算只是点到为止，魏淑绮也会理解皇后的意思，杜绝崔敏之干涉孔嘉倩之死。

    “她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去见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魏淑绮也是孔嘉倩一道在这安乐侯府中度过几个月的时日的，她们的交集虽然不多，也是看着孔嘉倩肚子大起来的。哪里又会完完全全无动于衷。

    魏淑绮利用孔嘉倩替她报复了定国公府的嚣张气焰，整治了春娘，让她如今在侯府舒坦地坐着主母的位置，孔嘉倩哪怕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也是让魏淑绮舒坦的棋子。

    如果孔嘉倩能在东宫占据一席之地，对魏淑绮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可是，有人忍不下去了，他们不允许孔嘉倩活下去。

    “所以，是我害了她。”

    崔敏之踉跄着回头，是她一步一步把孔嘉倩送进了东宫，是她一点一点让孔嘉倩拉满了定国公府的仇恨。

    或许孔嘉倩可以不死的。

    孔嘉倩生出了上位的野心，但没有魏淑绮的利用、崔敏之的布局，孔嘉倩光靠自己、靠着太子对她那点心意，根本不可能进得去东宫。

    只要不进宫，当个外室、没个身份，或许她并不会死。

    她只是有了一点点私心、有了一些些欲望，怎么就被卷入了侯门公府的争强好胜之中，丢了性命。

    “去母留子，对吗？”

    孔嘉倩死了，她的孩子还是太子的孩子。只要定国公府愿意，这个孩子就会被记在陈珊的名下，成为陈珊的孩子。

    孔嘉倩那么辛苦保下的孩子，最终不过是替她人做嫁。

    实在是讽刺。

    “对孩子来说，也不是坏事。”魏淑绮早就见惯了这种事，能养在主母名下，孩子也能挣上一份前程。

    尤其是皇家。

    生母是宫女，对于皇子皇孙，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