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偏僻的院落中,苏雁将茶杯摔在地上,目眦欲裂,脸色阴沉可怖,怒声道:“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这不公平,不公平!”苏雁又拿起茶壶准备摔,却被一旁的丫鬟拦住了。
“小姐,再摔咱们就没有茶壶了。”麦冬说道。
苏雁的脸微微扭曲,手上青筋暴起,可最终不得不将茶壶放下。
她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出不去,姨娘被送到了庄子,哥哥也在外求学,安氏那个贱人,便磋磨她,吃穿用度,连一个丫鬟都不如,要不是她卖了些首饰,怕是连丫鬟都留不住。
“小姐,西苑传来消息,人病了。”绿蘅进门轻禀道。
苏愿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着书页的手还是稍稍停顿了下,不过也就一瞬功夫,苏愿便继续低头翻阅手中的书册,口中也不过轻轻应了一声,道是知晓了。
消息是她让人透露给苏雁的,而苏雁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临近十一月,天是越发冷了,院中的花也已然落尽,看着有些萧瑟。
整个年末,苏雁都是在病中度过的。
可即便这样,西府也没有将她放出来的意思。
今年年岁,敬文伯府出了这样一桩喜事,不止西府的人来了,便是族中人也都派了人来。将齐氏的院子挤满了。
齐氏满面红光,她原本就喜欢苏愿,而这门亲事,又为伯府增添了荣光。
大年初二这日,出嫁的苏毓携夫君回门,就连苏瑶也得了陈国公夫人的特许,许她回娘家一趟。
苏愿前来松风苑的时候,苏毓和苏瑶都在。
苏毓因为生了孩子,身材比之前丰腴了些,而苏瑶却比出嫁前更为羸弱。
旁人或许不知道原因,但苏愿知晓,苏瑶是个狠心的,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陷害徐茹,只是她却也大伤元气,损了身子,往后只怕子嗣艰难了。
“大姐姐,二姐姐。”苏愿给在场的长辈们行礼问安后,与两人打招呼道。
苏毓脸上带着笑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首饰拿了出来,“五妹妹别嫌弃,这是我与你姐夫的一番心意。”
苏愿双手接过,笑吟吟道:“大姐姐给的我都喜欢。”
苏瑶其实也有准备,可她慢了苏毓一步,一时间觉得手中的物件有些拿不出手,也恼怒苏毓显摆,竟给了苏愿一支玉镶红宝石金簪。
苏盈倒是不客气地看向苏瑶,问道:“二姐姐可有准备?”
苏瑶知道,她若是不拿出来,被误会没有给苏愿准备礼物,往后怕是在这个家中更不受待见了。
“我手头紧,东西寒酸,五妹妹多体谅。”苏瑶将盒子递了过去。
苏愿刚才已经打开了苏毓的送的盒子,这会自然是一视同仁。
是一支素银点翠钗,这种钗子,样式最为寻常,临安城中,那些高门之中,总是用这样的钗子赏赐下人。
齐氏垂了眼眸,脸色不悦,便是手头再紧,自家姐妹,也不至于拿这么个东西应付了事。
苏盈看了一眼,轻哼一声,直接说道:“阿愿,这是我的,挑了好久呢,虽然不如大姐送你的贵重,但胜在样式好看。”
她也没准备锦盒,直接大喇喇地从丫鬟手中拿过,直接插在了苏愿的头上。
“祖母,您瞧瞧,这支三翅莺羽珠钗戴在阿愿的头上,是不是好看?”苏盈粲然笑着道。
齐氏闻言,神色稍霁,嗔怪道:“就你眼光好,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苏盈嘿嘿一笑,作怪道:“不敢当。”
苏瑶很是尴尬,她内心其实很纠结,苏愿嫁得好,她心有不甘,但却知道应当讨好。
本来她准备的是一只成色还不错的镯子,只是临出门前,换了这支银钗,到底是心有不愿。
苏若云准备的礼物就多了,一整张单子,霸气十足道:“我已经让人送去你的院子了,回去看吧。”
“多谢姑母。”
用过午饭,苏瑶便回了陈国公府,她毕竟只是一个妾室,不似正妻,能有夫君陪同回娘家,更不可待得过晚,被主母抓住了把柄。
对于苏瑶的离开,最不舍的怕只有应姨娘一人了,但她自己就是妾室,其中酸楚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妾室唯一能求的便是夫君的宠爱,只要将夫君牢牢地抓在手中,在府中便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这些话,不需要她教导,苏瑶早就是这么做的。
倒是苏盈轻嗤了一声,“自作孽。”
随即像是苏瑶这个人不曾来过一般,众人该说笑的说笑,该玩闹的玩闹。
苏毓是个心思细腻的,而且也颇有长姐风范,将苏愿拉到一旁,小声道:“阿愿,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和东平郡王……你当真喜欢他吗?”
圣上赐婚,本就不容拒绝,而东平郡王的身份在那里,不管是府中长辈们,还是族亲们,都觉得这门亲事是苏愿高攀了,也只会觉得这门亲事对敬文伯府多么重要,并不会有人去追问苏愿的意愿。
苏愿闻言,笑了笑,握住苏毓的手,轻声道:“长姐,谢谢你,除了母亲,你是第一个问我这话的人。”
圣旨下来的那日,王氏便问过苏愿。
在王氏看来,苏愿的意愿是最为重要的,她不想苏愿委屈了自己。
那时候苏愿看见王氏面上遮掩不住的担忧,心中却是涌过了几道暖流,她知晓王氏一直想要她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共度余生。
“我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讨厌他,而且他是个好人,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自如。”
苏愿那日是这么回答王氏的,今日也是如此回答苏毓的。
她说完这话,面上晕开了一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笑容,“女子总是要嫁人,若是余生与这么一个人度过,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你……不怕吗?”苏毓微微拧眉道。
苏愿垂下眼眸,她知道苏毓问的是什么,如今京中都在传秦王会是下一个皇帝,而李宴辞身为秦王的儿子,未来势必就会陷入夺嫡之争中,而她也会卷入那个漩涡。
她抬头,扬起一抹笑意,“富贵险中求,我想不管是祖母还是伯父都是这样想的吧。”
苏毓闻言,抿了抿唇,从祖母和父亲的言谈之中,苏毓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立场,他们比她看得远,怕是这个机会,便是他们一直想要寻求的,若是成了,敬文伯府能更上一层楼。
可若是不成呢,全族上下,怕是都会失了性命。
“大姐,如今谈这些还过早。”苏愿看出苏毓的担忧,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总会有办法保住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