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思回清芷院的时候,正房的灯已熄,只有窗外隐约的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板路上。
四周一片寂静,微风轻抚着树叶发出沙沙声,透出一丝寒意。她也没再去拜见母亲,只是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正房中,夏渺却是在黑暗中静立良久,直至女儿归来,目送她进入自己的闺房。
秋霜将一片轻纱披于夏渺肩上,轻声提醒道:“夜凉如水,小姐勿要贪凉伤身。”
夏渺任秋霜给她披上薄纱,过了许久,在黑暗里问:“秋霜,我好看吗?”
好看的,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秋霜仿若能看见那份肌肤的晶莹剔透,与夜色相辉映,在幽暗间更显几分娇艳。
夏渺也不是要问秋霜,她自己回答着:“是好看的吧。”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自嘲和辛酸,念叨着:“原来美色真的能作为武器,否则她们怎么会那么害怕?害怕到要立刻将我禁足。”
忽然,夏渺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冷意,“秋霜,你看到了吗,她们在害怕。”
秋霜微微一怔,忙道:“小姐?”
“我第一次见伯母婆母那样的神情,她们怕南宫家的男人被我诱惑。”
秋霜亦是看得明白,只是现在小姐被禁足,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我们去信给老夫人吧?”
老夫人是夏家的老夫人,夏家虽不如南宫家,将小姐带出禁足还是足够的,南宫家再是权势大也拦不住小姐尽孝。
“不必。” 夏渺的眼中划过一丝决然。
问题不在禁足,若是作为南宫家的儿媳,即使解禁,再禁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小姐,你——”小姐想开了?要知道夏家是一直不愿意小姐守寡的。
“秋霜。”夏渺纤长的手指在自己脸上划拉。“不必急,无论婆母想做什么,都得等南宫朗涿婚宴后。”
秋霜皱眉,“老夫人已经将小姐禁足了,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杀了我?”
“小姐!”
夏渺笑,“开玩笑的,若是我‘安安分分’,左右不过是禁足加上移居别院。”
夏渺将安安分分念得极重。
若不想这样,她只能改嫁,要带走思思,必是个位高权重的。
夏渺眼里闪过幽光,位高权重不惧南宫家的男人,她也不知道是否能诱惑到他。
“那小姐,我们现在?”
“当然是一切听婆母的。”夏渺停顿了下,“思思再迟钝,明天也会发现我被禁足了,好好劝劝她,让她别顶撞老夫人。”
“是。”
————
南宫七姑娘南宫灵轻步迈进了她四哥南宫朗涿的院落,探过一番得知兄长正在同他大哥研讨学问。
想着来一趟不易,闲也是闲,她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缓缓走向院中的那座雅致的小花园。
两个兄长同她一母所生,情深意厚,自然无需过多的拘谨和避嫌。
她在花园背阴处坐了一会儿,起身漫步,转了几圈,渐觉无聊,脚步无意间带她走到廊下。
就在这时候,'咔咔'的清脆声响彻空旷的廊下,原来是紧闭的一扇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了。
那是他四哥的书房,隐约可见房内堆满了书卷。
就在她疑惑间,一只脚先探了出来,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窗户中钻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熟悉的身形,她一眼就看出是她四哥,就得叫人来捉拿了。
她只轻轻喊了声:“四哥!”
南宫朗涿一惊,见是自家妹妹和妹妹身边的小丫鬟,动作停住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色间透着焦急与告饶。。
南宫灵也没刻意和他作对,等着他翻过来,站到面前,“灵儿,你怎么在这儿?”要是让守着院子的人知道了,他这又是白忙活一场了。
南宫灵不答反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回答得支支吾吾,“我、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四哥,你快要成亲了,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南宫朗涿眼神闪烁,低头不语。
南宫灵继续,“你有事,翻什么窗?你还记得自己是南宫家的四少爷吗?大哥呢?”
南宫朗涿叹口气,“我难道不想走门,门外不是有人守着嘛。大哥有事回自己院里了。”
这是被禁足了啊,南宫灵心里闪过一抹明悟。
是母亲的风格!这怪谁,还不是四哥太傻,让母亲察觉了他的心思。
想到在门口站着的几个仆从,南宫灵提醒着,语气中几分无奈,“你翻窗有什么用?院门也有人看着,母亲是不会让你出院子的。”
南宫朗涿还是如了愿,跟着妹妹出了自己院中,以大夫人找为借口,打了个时间差。
走出一些距离,南宫朗涿轻抚妹妹的头,“谢了,灵儿。”
南宫灵眼中复杂难明,“可别谢,我得跟着你,谁知道你会作出什么事来?”
他们一路往清芷院去,隔得老远,看见两个仆妇如门神站在院门处。
“四哥,我在祖母院中见过她们。三婶,被禁足了。”
南宫朗涿也看见了,今日注定是见不到她了,转身就走。
南宫灵跟在他身后,“你就这样放弃了?”
面对妹妹的质疑,南宫朗涿沉默片刻,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不走,还能怎样呢?难道你认为我们能对抗得了祖母?”
她要出来怕是得自己成婚后了。
为了她,南宫朗涿愿意待在院里安分待到成婚那日。
南宫灵自然也反抗不了她祖母,走前,回头看着清芷院外的仆妇。
庶出的几位叔伯,是在父亲十岁之后彻底立住后才出生的,她从不怀疑祖母的手段。
她对掌控南宫家的祖母更是敬畏有加,视作榜样。她对祖母有几分了解,更是怕祖母的目的不只是禁足,对待破坏南宫家稳定的人她会怎么做呢?
————
清芷院
夏渺坐在院中的小亭里,今天是学堂的休息日。
南宫思走到母亲身旁,犹豫着道:“母亲,小池塘的荷花开了,一起去看看吗?”
小池塘离得清芷院不远,可以说是离清芷院最近的一处赏景地。
密集的荷叶间,藏着娇嫩的荷花,翠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随风摇动,她当年也是爱去看的。
只是女儿邀请她却不是为了赏小池美景。
夏渺微笑着让女儿坐在自己旁边的石凳上,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女儿的发梢,“思思,有什么事和娘直接说便是,我们母女俩不用这样试探。”
“母亲。”南宫思抿住唇,“那院门外的仆妇真的是祖母拨到清芷院做活的吗?”
她的目光望向院门处,清芷院的门依旧关着,可她知道那站着两个人。
一共六人,三班倒地守在门口,到底是在防什么!
夏渺斟了杯茶,话里带着几分自嘲,又极快隐去,“说是来做活的也没错,不过——”她声音拉得长长的,见女儿目不转睛看着她,“主要是看着娘。”
“娘!”南宫思这样猜测过,可不明白为何将几乎足不出户的母亲禁足,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她站起身,“我去找祖母!”
“坐下!”
夏渺喝了一声,又温和下神色,“思思,娘本就不爱出去,你又何必去惹得你祖母不快?”
南宫思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不甘,“可是,娘没做什么,缘何将母亲禁足?”
“你怎么知道娘没做什么?”
夏渺的话让南宫思愣住,“娘做了吗?”
“没有。”
见女儿还满脸不服,夏渺安抚着,“不必心急,左右不过几日,待到你四哥成婚就好。”
她可没说谎,只是不知到时候她那婆母是准备继续让她禁足,还是赶到别院去。
南宫思也知道祖母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下了学,径直回了清芷院,陪伴母亲。
夏渺乐得和女儿亲近。算是禁足的唯一好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