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送你一把剑
作者:六弓刀   扒墙脚的女御史最新章节     
    翌日,易禾早早就醒了,仿佛一有要紧的事,她总是会惊惶了早起。

    今日不用去衙门,得驾了马车赶往城西的卫城军营去。

    想想同僚们昨天忙完舞乐和夜宴,今天就能喘口气,精神愈加萎靡。

    在车上她掏出昨夜找了许久的蕃荷油涂在太阳穴上,又轻轻揉了片刻。

    一个喷嚏打完,确实精神了许多。

    石赟在外头笑笑:“属下观大人上车下车的仪态已经赏心悦目,却不想大人连打个喷嚏都如此秀致。”

    易禾笑笑:“你小子,现在敢调侃本官了。”

    “您凶人也不可怕,殿下说了,大人干练旷达不拘小节,对下人更是极其好。”

    易禾本来眯着眼接受石赟夸赞,听完问道:“殿下时常跟你说起我来?”

    “只要见面,殿下必定会提及大人。”

    随即又补了一句:“殿下可轻易不夸人。”

    易禾心道,那却怪了,六年前怎么就恨我不死呢?

    ……

    到得军营外,她下车便望见司马瞻的车驾也刚刚停下。

    于是紧走两步去驾前侍立。

    司马瞻今日着了一身胡服,上圆领,中束身,下开叉。

    周身利落,英姿以极。

    易禾又看了看自己的冕服,赤红宽衣,山龙九章织成文,仿佛跟演武场不太协调。

    司马瞻将她叫到一旁,从袖中顺出一把短剑来。

    “拿着。”

    易禾接过,顺手将刀鞘抽出。

    是一柄极其漂亮的剑,青玉剑柄寒铁剑身,触手生凉。

    “这是本王的青璧剑,今日赠给大人。”

    易禾不解:“殿下,下官一个礼官,也要舞剑助兴?”

    “防身所用,既来到军营,哪能身上寸铁无有?”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随便送个东西,怎么仿佛跟要送命似的。

    “殿下此话何意?”

    司马瞻淡淡地看她一眼:“大人不用多想,只是以防不时之需。”

    说罢举步走了。

    易禾紧紧跟在他身后,思忖着殿下武功盖世,在他身边应当安全。

    走了几步突然又觉得不妙,在他身边才更危险。

    于是又放慢了步子。

    ……

    今天易禾不是主陪,她一路上紧紧捏着那把青璧,一直留意自己身边的动静。

    司马瞻特意回身小声跟她说:“不用紧张,有本王在,他们不敢怎么样。”

    易禾讪讪笑着,本来是不紧张的,谁让您好端端送我一把剑。

    赵燕二国的使臣岁数大些,凉国派来的是天子近臣,这三人都行事持重,待看罢了仪仗和军礼,都盛赞陛下治军有方。

    只有成汉的皇子李阙有些年少轻狂。

    “本皇子素来听闻大晋重仪礼,只是不知这军礼也如此繁复。”

    易禾在旁解释道:“我大晋五礼之一便有军礼,凡授节命将、檄文露布、献俘饮至、讲武练兵,必施此礼。”

    李阙笑了笑:“可有何用呢?军营中的事,还是靠战力说话。”

    “授军礼难道妨碍战力?”

    “这位大人, 难道你会花钱买用不上的东西?”

    易禾笑笑:“确有许多东西用不上,但有钱未必能买到,譬如朝露夕晖、吉光片羽,再譬如才学雅望、温恭直谅。”

    李阙听出来易禾是在讽刺他是个缺少礼教的人,气得拂袖离了人群。

    待众人在城楼观礼时,他又凑上来

    指了指底下的仪仗:“这些个兵士,看起来身上不够紧,若上战场恐要误事。”

    裴行在旁解释道:“本是仪仗之用。”

    对方默默摇了摇头。

    ……

    仪礼都行完,一行人又去了演武场。

    兵士们正在操练长刀和阵法。

    看到司马瞻携着一群人出现在场地,一位将军更是卯足了劲喊号子。

    几百人威势赫赫,颇有些壮观。

    中书令秦怀捏着长髯对众人道:“不愧是大晋的军容风貌,难怪能一举拿下强敌。”

    这李阙又“哼”了一声:“马屁拍错了,这是卫城军,打败强敌的是西北军。”

    这话一出,除了秦怀,余人也有些尴尬。

    裴行道:“四皇子所言不虚,西北军的战力才是我大晋之最。”

    言毕他看了一眼司马瞻,一脸的不忿。

    易禾心道,司马瞻都能忍,你有何忍不了的。

    ……

    这几处都走下来,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时辰,此时暑热也有些上来,司马瞻便邀众人去大帐中休息。

    刚走出几步,李阙突然指着底下的演武场大呼:“诸位来看,这一拨人是怎么回事?”

    易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下去。

    在演武场西墙角,确实多出了一队军士打扮的人群。

    约摸着总有百数之多。

    只是身上毫无一丝军人作态,形容颓废,身姿萎软。

    司马瞻眉头一蹙,低声问裴行:“怎么回事?”

    裴行急色道:“属下连续叮嘱三日先将他们看守在营帐内,今日不得出帐,肯定是谢闻在军中的旧部从中作梗。”

    “靠嘴有用的话,还打仗做什么?夜里自己去王府领十军棍。”

    裴行黑着一张脸退了几步。

    司马瞻负手而立,也同李阙一起并列城楼。

    他悠悠开口:“这是大启战俘,是本王从西北千里迢迢带回来的。”

    众人一听,都来了好奇心。

    周国无人不知司马瞻是如何对待战俘的,活着的一定会剥皮楦草,死了的还要崩齿断指。

    凉国的中书监伯言问道:“既是大启的俘虏,如何不安置在西北军营,却在卫城军营呢?”

    司马瞻笑笑:“他们同袍战死,蹙国丧师,若是同西北军一起安置,怕是要整日厮杀不休。”

    伯言马上颔首道:“殿下仁心。”

    这些战俘若是随了西北军,恐怕会更觉得耻辱吧。

    李阙也问了句:“这些难道是精兵?否则晋王殿下何以不远千里也要掳回建康?”

    “确是大晋精兵强将。”

    “哈哈哈,可是,本皇子瞧着,他们不怎么服气呢。”

    ……

    易禾十分厌恶这位四皇子,出使他国,客随主便都不懂,更别提什么仁义道德。

    不怎么服气又如何?难道俘虏就不能有尊严了?

    这般想着,她便上前引了礼:“诸位,先请回帐吧。”

    李阙挥挥手:“别,再看看。”

    说罢他将手拢成喇叭状,朝底下的人大喊:“我是成汉四皇子,是来出使大晋的,听说你们大启兵士擅棍术,可否演来?”

    底下的人群只是站着,丝毫不动弹。

    李阙回头看向众人:“殿下,他们果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