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扫把的慈母之心全部都放在了几个继子、继女身上 反倒是对李红旗这个亲生的儿子十分厌恶。
跟李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李红军相比,李红旗委实比较平庸。
之前李红军考上了大学又进入了政府部门工作,实打实的光宗耀祖,是李革命最得意的儿子。
可李红军读书时,成绩不好,让李革命和贺扫把都觉得没面子,加之后来他耳朵听不到了,夫妻俩对这个儿子是越发看不上了。
特别是贺扫把,她从嫁到李家后 就自觉低李家人一等,原以为生了儿子后能挺直腰板,哪里能知道李红旗这个儿子根本就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荣耀,让她更觉得没脸了。
而在李红旗听不到后,贺扫把更觉得这个儿子是污点,对他没有了任何指望,她都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样一个让她丢尽脸面的儿子。
这会儿她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儿子,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把这些天来所遭遇的一切都发泄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暴打李红旗。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李红旗是她仇人呢!
“生下你有什么用!从小到大就没有让我高兴的时候!你大哥能考大学,你却就读不好书,连初中都没念完!你大哥大学毕业能当官,你却成了个聋子,连找个工作养活自己都不成,只会当一个废物,吃家里的喝家里!”
“现在家里出了事,你这个废物什么忙也帮不上,不仅救不出你爹你哥他们,连家也看不好,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人给偷了!你说说我养了你这么个废物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贺扫把劈头盖脸地抽打着李红旗,却见李红旗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心底的邪火烧得更旺了!
她说了这么多,李红旗是一句话也听不到,她纯属是白费口舌。
贺扫把的眼珠子都红了,她一边狂扇李红旗,一边扯着大嗓门嘶吼着:“废物!废物!你个废物!”
李红旗两边的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又麻又痛,耳朵嗡嗡作响。
看着眼前满脸狰狞的亲娘毫无顾忌地吼着那一句句伤人的话,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往他被虐打的画面,心口像是被人掏了一个洞,冷风直往这个洞口不断地灌着,又痛又冷……
他不是早就知道他娘不爱他了吗?为什么心里还会难受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呢?
此刻的他,就像是掉进冰冷的海水之中快要溺水的人,四周都是水快把他给吞没了……
田翠花带着禾稻苗他们一群人进了堂屋来到她收好的几个麻袋前:“我暂时就准备了这几个麻袋,装了腊肉、腊鸡、番薯、玉米这些吃的东西,还有一些柴火、砧板之类的,他们到了部队后也能马上开火。”
“这番薯吃了烧心还老放屁,春生在部队里还是少吃点番薯!你待会儿把番薯拿出一些出来,我从家里再拿些玉米来,让他们带到部队里去!”贺蓑衣观察了眼前的几个麻袋,很快就认出了装番薯的麻袋,伸出手捏了捏番薯,冲着田翠花说道。
李小花拍了拍其中一个麻袋:“柴火就装在这个麻袋里是吧?感觉有点少?我再让春山、春田他们兄弟俩劈两麻袋柴火让春生他们带到不读去。”
禾稻苗原本看到眼前这几麻袋的东西,人都已经麻了,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带走了!再一听李小花的话,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哎呀妈呀!谁家千里迢迢随军去,还要背着好几个麻袋的柴火到部队去!
她忍不住出声:“娘,大伯母,柴火就不用带了吧?”
田翠花“唉”了一声:“柴火怎么就不用带了?你和春生一样,刚结婚没经验,你们到了部队后肯定是有许多事要忙的,我们这里给你们准备了柴火,你们也省得挤出时间再去找柴火!”
她拍了拍禾稻苗的手:“听我的,准没错!”
禾稻苗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从外面传来了贺扫把的声音,众人的情绪又有些不好。
李小花的眉头紧皱:“贺扫把又不消停了啊!再鬼叫些什么!”
“看来春风的鞋子不是很臭啊!”魏蕨菜咂吧下了嘴。
众人齐齐看向了魏蕨菜,眼里皆是不可思议。
魏蕨菜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就贺春风那只臭得快要熏死人的鞋,还不是很臭?
这都不是很臭,那怎样的味道才算是臭呢?
贺春生忽然说道:“不对!应该是红旗表弟来了,老……表弟他娘是在骂他!”
刚刚大家注意力都在田翠花收拾的几个麻袋上,还真没注意外头贺扫把在骂些什么,贺春生如此一说,他们在一听,还真听到了贺扫把左一句“废物”又一句“废物”地骂着李红旗。
大家的脸色骤然一变。
田翠花猛拍了下大队:“夭寿!贺扫把怎么骂得那么狠!那是她亲儿子啊!”
她说着话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跑。
禾稻苗他们也立即追了上去。
李红旗一向很低调,存在感很弱,来到红旗大队后,也没有偷懒,每天都跟着贺老栓他们早出晚归地干活,从来就没有偷懒过。
虽然临近中午了,但这个点还没到下工的时候,李红旗按照前几天的习惯,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地里呢,今天怎么就偏偏这么赶巧早早回来了,还遇上了贺扫把。
大家心里嘀咕着,脚步不停。
田翠花很快就开了院门,一眼就看到了贺扫把不遗余力地狂扇李红旗,而李红旗呢,也跟个木头桩子一般傻乎乎地站着任由贺扫把地抽打。
她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大喊一声:“贺扫把,你干什么!”
说话间她就冲了出去。
跟在后头的禾稻苗等人也看到了贺扫把暴打李红旗的那一幕,一个个皆是气愤不已,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田翠花一把将贺扫把给撞开了:“你有病啊!这是你亲儿子!打仇人都没你打得这么狠的!”
贺春生落后于田翠花一步,快速地把李红旗拉到了身后,气愤道:“你傻站着让她打干嘛!你别忘了,你耳朵以前就被打坏过一次,这次要是又被打坏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好?你是不是真要当聋子。”
李红旗嘴唇抖了两下,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其实也知道按他娘扇他巴掌的力度,很有可能又要把他耳朵给打坏了,他也想躲开,但当他面对他娘时,他却不敢躲避,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从小到大他被打的次数多了,只要他敢躲,迎接他的将是更加暴虐的体罚,久而久之,他在面对他爹娘时,已经不知道躲避了……
他原以为李家出事后,他能从过去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可这一刻他面对他娘的暴打之时,他才知道自己依旧是活在了过去……
李红旗两只手抓紧着衣角,默默地低下了头,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惶恐不安。
贺春生看到小表弟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顿时堵得慌,一时沉默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要怪他呢!
他明明是一个受害者啊!
贺春生轻轻拍了拍李红旗的肩膀:“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