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尔贝特阁下,你能解释一下这些信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亚利桑那庄重地坐在座位之上,他的背影在阳光之下是显得如此高大,他托着下巴,紧紧注视着桌对面皱眉翻看着桌面上杂乱信件的阿尔贝特。
“大人...这...”信上面的内容不由得让阿尔贝特感到些许反胃,吞吐着说不出什么。
“我明白你们这些游行队的难处,但这种毁辱神职的行为,是否有些许过激?”亚利桑那露出尖锐的眼神。“本来审判庭对于你们的行为已经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但是你们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作为主的使者的我,不能再坐视不管。”
“大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所带领的那群民众,都是一些深陷泥沼的善良之人,绝对不会写下这样充满戾气的字句!你说是吧,诺兰?”
阿尔贝特将信放下,转身向站在一旁的戴着眼镜的青年说道,而他只是将头撇向一旁,轻推自己的眼镜,没有回答阿尔贝特的问题。
“对啊大人,虽然我们确实有向神职机关投放信件的行为,但是那些信件都是由诺兰仔细检查过的,绝对不会有这样恶心的字句出现,对吧,诺兰?”
另一侧的艾琳娜撑在桌面上喊道,她也一同看向诺兰,但他仍旧没有做以任何反应。
亚利桑那看着他们的样子,只是轻轻摆手,示意着他们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够管理好那些民众。一旦再被我发现有这种诋毁神职的行为,我将对你们严惩不殆,明白了吗?”亚利桑那将手中的文件用力甩向桌面,发出剧烈的响声,以展示他的威严。
“我们明白...”阿尔贝特低头,接受着亚利桑那的怒火。
“你们现在是北国教会的特派教员是吧?现在需要你们通知教会的外派部负责人过来向我提交你们最近的行动报告,之后才能离开。”亚利桑那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与信件,示意着身旁的审判官向阿尔贝特递来信纸与钢笔。
信纸与钢笔端正地摆放在阿尔贝特面前,他将钢笔缓缓举起,转头看向诺兰,他仍旧没将正脸面向他。接而,他便将钢笔拍在桌上,站起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之上,他不由得被吓一跳。
“审判长大人,失陪一下。”
说着,他便拉起诺兰,将他带至门外,走廊的墙边。
“诺兰,我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他紧盯着诺兰的双眼,轻声说道。
“阿尔贝特...”诺兰的双眼仍旧飘忽不定。
“告诉我!你忘了老师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了吗?”阿尔贝特摇晃着诺兰的身躯喊道。
“在寄信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另外一伙游行队...”诺兰撇去阿尔贝特的手,站直摆正自己的眼镜说道。
“另外一伙游行队?”阿尔贝特疑惑。
“与他们聊过之后,他们知道了我们想要寄信的想法,于是他们也动笔写了不少的信件,与我们的签下了相同的署名一同寄到各个神职机关去了。”诺兰深吸一口气。
“可...你没有检查他们的信件吗?”
“不,时间紧迫,我就只是收了他们的信就到邮局寄出了。那些充满戾气的信,应该就是他们写的。”诺兰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在聊天中我以为他们也是像我们带领的那群人一样的善良之人...没想到...”
阿尔贝特转身来回踱步,低头思考着,转而又站在诺兰面前,轻拍他的肩膀。
“不要自责,我们去找到他们问清楚。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审判长大人知道,否则,那些人可能会面临惩戒。”阿尔贝特小声说着。
“我...正是这样的想法,才不想和你们说...”
“走吧,回去吧。”
阿尔贝特拉起诺兰的手,正欲将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廊的一侧,却缓缓出现两个身影,缓缓走来,大喊着将阿尔贝特叫住。
两人回过头来,只见埃尔登与另一位微笑着的男子并排,端庄地迈动着双腿向他走来。
“埃尔登大人?您来了。”阿尔贝特站住,与诺兰一同向埃尔登鞠躬问好。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埃尔登站立,他庞大的身影几乎将两人完全遮挡。
“谢谢您,埃尔登大人。”
“哈哈,你们身上真有青春的气息!”埃尔登身旁的男子上前,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
“您是?”两人不知所措地注视着那男子的动作。
“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议会厅东高塔厅最高代表克罗地亚公爵,是前来与我们外派活动进行接洽的。”埃尔登说道。
“克罗地亚大人您好!”两人一同又向他鞠躬。
“哈哈,十分期待你们的表现。”
他向两人扫视一轮,便转身将手握过门把,轻扭着打开,与埃尔登一同,侧身进入办公室内。阿尔贝特和诺兰跟在身后,再次来到那迎着阳光的桌面之前。
亚利桑那抬头,看到众人的身影,不由得疑惑皱眉。
“克罗地亚公爵?还有,你是哪位?”亚利桑那直起身子,观察着埃尔登身上的白色教袍。
“我是北国教会外派部执教层教员埃尔登·索瓦,见过亚利桑那大人。”埃尔登将手放至胸前行礼。
“埃尔登·索瓦?”听闻陌生的名号,亚利桑那再一次将目光放置在他身上的教袍之上,那绸缎华丽且耀眼,一如他坚定的眼神,竟挑不出一点毛病。
“亚利桑那,这群青年犯了什么错,非得让您亲自出手呢?”正说着,克罗地亚已经接过审判官向他移来的椅子,坐在了亚利桑那的身旁。
亚利桑那同样注视着身边的克罗地亚,他正笑着,身上端庄的议会装扮也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却有一种令他难以理解的奇怪的感觉不断从两人身上传出,在他脑海中流动。
“你来又是作何?”
“当然是来帮助这些迷茫的青年。”
克罗地亚微笑着,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神色。
...
“你好,你有看到这附近有游行队吗?”
街道的拐角,整齐排列着的柜子之上散发着谷物的浓香。妇人戴着头巾,从柜子之间走出,迎着温暖的阳光,将门口地面上的一个木筛网举起,抖动手臂,熟练地将其上金黄色的谷物全然翻过一面,使得它能够全身心地享受阳光。
贝德里奇站在一旁,等妇人完成这一动作,向她询问道。
“游行队?刚刚好像是有这样一群吵闹的人举着旗帜往那边街道去了,应该走了不远。”妇人指向东边。
“谢谢你。”
贝德里奇将兜帽压低,迅速地走过拐角,向着延伸向东边的街道走去。
正蹲下闻嗅着谷物香气的安娜苏,看到贝德里奇的身影在自己身侧消失,也一并迅速地穿过街道。
“女神大人,或许在这队游行队里也能找到那位老妇人的儿子。”贝德里奇稍微放慢脚步,回头发现安娜苏已然赶到他的身边。
“游行队...那些人在做什么呢?”安娜苏询问。
“那些人,有相同需求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齐声大喊着述说自己的愿望,想让上面的人听到。”
“需求?那些人想要什么呢?”安娜苏追问。
“权力与平等。”
从贝德里奇口中吐出的两个词汇,似乎与安娜苏脑海中的记忆共鸣,她想起厄科里斯的话,想起在神台之上,她戴上自己头上这顶冠冕时候所接受的承诺。
“只要...上面的人听到了,他们的需求就会实现吗?”
“不,只有他们述求的方式合理,以及,不会触及到那群人的利益,这些需求才能被他们所采纳。”
“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实现自己的需求呢?”
“他们...没有这种能力,上面的人已经将他们实现自己愿望的能力剥夺。”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总要有人高人一等。”
贝德里奇的话,如同她所阅读的史书中所书写的一般,以她难以理解的方式,构建出一个令她感到害怕的世界。
“那些,就是游行队吧?”
贝德里奇站住脚步,他看向远处围在花坛周围,挥舞着旗帜的人群,他们高高站立,挥动自己的衣袖,向着四周来往的民众侃侃而谈,义正言辞,响亮的声音越过人群直达贝德里奇的耳中。
贝德里奇与安娜苏缓缓靠近,靠着花坛坐着的一位少年摇晃着转过头来,目光瞥向安娜苏头上的冠冕,忽地慌乱地起身,站上花坛向着人群挥舞着双手。
“贵族!贵族们来了!”
人群转头,一同看向了款款走来的安娜苏,忽地将手中的旗帜抛下,一哄而散,混乱地跑向四周小巷。
“怎么回事?”贝德里奇来不及思考,拔腿跟上跑在最后的那位通风报信的少年。
他跟着那身影跑进小巷,满溢着水果的木桶堆放在小巷右侧,让本就窄小的巷口更是难以通行。
少年凭借小巧的身材翻过木桶,回头看到渐渐靠近的贝德里奇,将身边的木桶慌乱地推翻,木桶彼此相撞,触碰在墙面之上,木板断裂开来,夹带着各种圆润的水果以及完好的木桶滚动着向贝德里奇袭去,化作一片尖锐的浪潮。
贝德里奇驻足,观望四周,接而将身边另一个巷口的推车迅速抓来,挡在身前,飞身跳上,抓起旁边的屋檐,跃上房顶。低头看向被浪潮冲地破烂的推车,心头不由得一紧。但他没有留在原地平复心情,观察着远处的少年的身影,在屋顶上追寻着跑去。
少年拐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贝德里奇渐渐靠近,已然跑在了他的头顶,但少年仍未注意到他,只是不停摆动双手双腿跑着。
最后再拐过一个拐角,他靠在墙边回头没有看到追逐的身影,便扶着身边的墙,低头大喘着气。
“去他妈的贵族!终于甩掉了!”他摆手大喊。
“喂!在你上面!”
正说着,贝德里奇跳至少年的面前,跪地缓冲之后,身上的斗篷翩翩落下,露出他身上端庄洁白的教袍。
少年慌张地后退,瞬而转身想要跑去,却被另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贝德里奇先生,你跑太快了。”
“女神大人?你...”
安娜苏将提起的裙角放下,注视着对侧的贝德里奇,他难以相信,安娜苏似乎是穿过了那危险的浪潮,提着裙摆,踏着高跟的靴,如此迅速地跟上了他。
两人将少年堵在巷子之中,没有任何路可去。
少年来回看向两人,两人却渐渐靠近,他足以活动的空间渐渐被压缩,最终,他竟然扑通地跪下,流着汗,颤抖着。
“两位贵族爷,我错了!求你们不要把我抓走!”他频频道歉。
“抓走?为什么?”贝德里奇疑惑地靠近,蹲在他的身边。
“爷,您就别拿我说笑了!哦!我可以帮您刷鞋!千万不要把我抓走!”他挪动着身子靠近,伸出双手抚摸着贝德里奇的皮靴。
“站起来!”贝德里奇大喊,引得少年一颤。
他便缓缓站起,扭捏着身子,飘忽着眼神,不敢看向贝德里奇。
“我们不会抓走你,我们只有一事相求,明白了吗?”贝德里奇严肃地盯着他。
“真...真的吗,爷?”他颤抖着靠近。
“当然。”
“好好好,我什么都能够答应您,只要您不把我抓走!”他双手作揖,用力摆着。
“我要你们...”贝德里奇上前,用力抓起他的双手。“带我进去北国教会。”
“教会?爷爷啊,我怎么带您进去啊?”少年害怕地连连摇头。
“你们不是获批为北国教会特派教员了吗?”贝德里奇皱眉。
“您不要说笑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得到教会的赏识啊!”
“什么!?”
贝德里奇松开手,紧紧注视着他。
“你们的领导人叫什么名字?”
“领导我们的人吗?他叫诺布勒来着。”
“糟了,中央城里的游行队居然还有分帮结派。”贝德里奇叹气,转身来回踱步。“要找到那个叫阿尔贝特领导的游行队似乎有点困难。”
“阿尔贝特?那群人我们和他们打过交道。”少年忽地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吗?”听到少年的话,贝德里奇再次靠近。
“现在他们应该在诺利斯卡街借阅所。”
“带我们去找他们!”贝德里奇再一次用力抓起少年的双手手腕。
“好好好!爷!爷!松手!”他惨叫不迭。
贝德里奇松开手,少年迅速瘫倒在地,将手甩动,甩去紧绷的感觉。
安娜苏继而上前,蹲在他的身边,歪头注视着他。
“你好,在你们游行队里,有叫科罗布的人吗?”她询问道。
“科罗布?我就是啊!”
他疑惑地看着安娜苏,甩手的动作仍未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