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我在她身上切实的看到了。”

    “徐嘉予是路痴你应该晓得吧，她来馆里的第三个星期我让她去接货，她拿着手机亦步亦趋，握在手里的好像不是手机而是探测仪，那场景印象太深刻我至今还能回想起来。”楚冉深吸口气，抬头望向天花板，“而三个小时之后她竟然还没有回来，外面瓢泼大雨，她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对接的工人却说人早就带着画走了。”

    “要知道名家大作都是价值连城，如果弄丢了，哪怕赔上我们所有人的家当也不够，师傅大发雷霆，在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徐嘉予出现了。”

    “不，是那幅画先出现了，有人推着画走进了场地。”她看向林墨琛，“林医生你可以想象吗？那幅画比徐嘉予还高，被包裹的密密实实，而徐嘉予自己全身都被雨水浇湿了。”

    “师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骂，还说如果画被雨淋湿了就让她滚蛋。”

    “我看到她无措地绞着手站在大门口，脚下已经积攒了一摊水渍却一言不发，就像个被老师训斥的犯错孩子。”

    “在看到画作完好无损之后，师父问她为什么用这种方法包装。徐嘉予笑得异常灿烂说她接了很多货，对比过这种包装方法最牢固最防潮，那一刻师父虽然没说话，但是我发现师父的眼神变了。”

    “当时所有的实习生都在笑徐嘉予傻，说明明可以报销的事情，搞得大家一起着急，一定要她请大家吃饭。”

    “她笑着说好，那一晚火锅，KtV，大家玩得相当开心。”

    “我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报销的方法，她腼腆地笑着说财务已经交待过了，但她身上的钱不够，所有钱只够租一只推车，再后来我才知道请客的两千块钱她分了二十四期。”

    楚冉叹了口气，望着沉默一言不发的林墨琛，“而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师父临时出门需要司机，她自告奋勇，师父告诉她时间紧迫耽误了后果很严重，徐嘉予只说了一句，‘如果搞砸了不用老师说话她自己卷铺盖走人’，我当时以为她疯了让她不要胡闹。”

    “徐嘉予却笑着让我相信她，我看着她熟练的在S市中穿梭，很多路线连我这个老江湖都不晓得，也就是那一天下车的时候，我看到师父看徐嘉予的眼神又变了。”

    “我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如何在短短一个星期从路痴变成了万事通，简直堪比导航，除非她一开始就是装的。”

    “她没有！”林墨琛忽然开口。

    楚冉一愣，点了点头，“我知道，徐嘉予当时说她把地图背了下来，还拿出地图来让我们随意提问。”

    “抱歉，请继续。”林墨琛长长舒了口气。

    “林医生应该晓得S市有多大，徐嘉予竟然将全部的地图背了下来，我无法形容当我听到那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问她难道你不累吗？”

    “她笑着摇摇头，说她很高兴有机会能见到老师。然后蹦蹦跳跳跑了，跑到一半却又突然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的鞠了一躬，然后一步步走回了仓库。那种发自内心溢出的欣喜是无法装出来的。”

    “谁年轻时不是抱着为理想奋斗的决心呢？可我们这些被现实抹平棱角的人只怕早忘了初心是什么了。”

    楚冉说着话，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小腹叹了口气，“徐嘉予在仓库一待就是五年，后来有一天，她在整理那些未售出作品时说了句可惜，那句‘可惜’正好被老师听见了，老师问她为什么她侃侃而谈，然后没过多久那位画家的画就火了。”

    “也因为这次机遇让老师认识到了徐嘉予的能力，第五年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坚持和努力走到了师父身边。”

    “而师父却给她出了个大难题。师父说她认可她的能力，但却没办法接受一个不讲究的人跟在自己身边，还说徐嘉予穿成这样去接小朋友会让她丢脸。明明是挖苦的话徐嘉予却笑着说不会让师父失望。”

    “那时我们刚搬到一起住，当天晚上我看到她大采购回来，那些衣服吊牌后面的一串‘零’是我都舍不得买的。要知道徐嘉予一直很节俭，馆里每年举办年会的礼服她都是自己改的。那是件粉色旗袍，第二年被她自己染成了黑色，第三年截短……一件礼服改了五年的人竟然会为了衣服大出血，把五年来积攒的积蓄花的大差不差，林医生，要知道徐嘉予当时的工资只有三千块！”

    “我问她值得吗？”

    “她笑着跟我说值得。”

    “即便后来师父给她长了工资，可在S市这样的大都市，那么点工资怎么够活下去呢？我们合租的房子房租也要八千块，后来我才发现除了白天的工作她晚上还要去打两份零工，便利店一份，帮忙遛狗一份。”

    “凌晨回来还要做设计方案，每天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那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有过什么娱乐活动，哪怕呆在家里也是抱着书本，我曾经问过她不困吗？

    “她说便利店有限时半价的黑咖啡，一杯下去她就是被打了鸡血的超人。”

    “回想起她戴着眼镜拿着画笔的做超人姿势的样子，我当时真感觉她身后有红色的披风。”

    “我惊讶于那副小小身板竟然能散发出这样的光芒，努力，坚韧，执着和乐观，如果换做我，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我时常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家庭会养育出这样的孩子，看她却说笑着说她没有家。”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初见时种种都是她的保护色，她在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直到确定安全才会像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自己。徐嘉予很聪明，她深知一个年轻漂亮无依无靠的女孩，独自在大城市打拼要面对什么，诱惑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而她能坚持本心，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路走来我看着她一点点成长，一直以来仅有的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楚冉说完深吸口气，像是彻底了结了一桩心事，她靠在椅背上，“再之前的事情她没说过我也没问过。离职时我也很惊讶，但她说父亲病危，比起后悔她更害怕内疚，所以她要离开了。”

    她抬头看向林墨琛，“至于周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