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我才晓得这个小老头也不过才大我七岁而已。”

    说到这里高胜轻轻一笑，“那年是我大学毕业后进入工作的第六年，与你一样我也是学美术出身，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考古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但隔行如隔山如果不进行系统的学习想要更进步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后来，我接受了徐老师的建议考了京大的研究生，成了徐老师的师妹。”

    “几年后再次见到徐老师就是秦副所说的那次培训，徐老师已经从大队离职来到了博物馆。我以为徐老师不会记得我，没想到看见我的第一面他就主动询问我学成归来的感觉如何？”

    “我很惊讶，因为那时我不仅改了名字，留起长发穿起了漂亮的花裙子，连以前跟我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们都没有一眼能认出我的，徐老师是仅有的也是唯一的一个。”高胜看向徐嘉予，“如果当年没有遇见徐老师，没有那次莽撞，我可能至今还是县里的一个小小科员。”

    “后来我也是通过别人听说徐老师家里出了变故，太太意外去世，女儿考上了大学，再婚……而他本人一直致力于沙漠考古研究，我听说他曾经多次去西北，一直都没有放弃。”

    “这就是我所了解的有关徐老师的一切，你想问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怕你失望所以尽可能避着你。”高胜看着徐嘉予深吸口气，“你跟徐老师真的很像，不仅仅是容貌……”

    也许是从不同人嘴里听到了太多有关于徐博远的旧事，徐嘉予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平静地接受那一切。

    从高胜办公室离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除了高衡的问题之外，她本来想提出辞职，离开这个让她无法摆脱徐博远的地方。

    她的确累了，也不想让林墨琛为这些琐事操劳。

    可命运好像故意要跟她开玩笑。

    不管她如何憎恶想要远离，可徐博远终究还是筑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越想跟他划清界限，就越摆脱不了。

    如果像高胜说的那样，徐博远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就能证明他对她曾经的那些爱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他对孟女士呢?

    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秋老虎”终于快走了，闷热透不过气的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但到底还是入了秋，旧楼红色砖墙上爬满的藤蔓植物，终究也染上了独属于秋日的褐色，偶有阵风拂过，层层叠叠枝叶发出“唰唰”的声响，仿佛它们也在轻声呢喃。

    徐嘉予心底莫名有个声音在叫嚣，她忽然不想走了。

    她想要看一看被徐博远掩盖在重重迷雾之下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

    徐书杰在离开咖啡馆后，径直来到了常青城十八号，正好碰到了急匆匆赶回来准备做晚饭的何桂芳。

    何桂芳望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徐书杰，叹了口气，“要回来也不晓得打个招呼，工作再忙也要顾好自己呀！瞧瞧你这个样子，别人都是上镜没有真人好看，你呢！倒是反过来啦！”

    恋综节目播出后，冯导为人仗义把徐嘉予的很多片段剪去，而除了周良之外，徐书杰作为嘉宾也大火了一把。

    慕名来问何桂芳的人很多，但即便是相亲，也都被徐书杰搪塞了过去。

    何桂芳把手中的菜往徐书杰手里一塞，“我再去买点卤菜回来。”

    徐书杰一把抓住何桂芳的胳膊刚想说自己不饿，可看到手中的毛豆和雪里蕻又把话咽了回去，毛豆炒雪里蕻肯定是要配稀饭的，想到徐辰正在长身体，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塞进何桂芳手中，“谢谢妈。”

    何桂芳抬头，明显一愣，随即望着手中的百元大钞，一时间有些哽咽。

    这么多年，徐书杰还是第一次主动补贴家用。

    常青城隔壁就是菜市场，何桂芳速度很快，不仅买了个卤味拼盘还斩了半只麻油鸭。

    徐辰回到家连手都没洗，直接拔了条鸭腿往嘴里塞，笑着问徐书杰，“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姐夫要来咱们家吃饭吗？”

    “你姐姐跟姐夫才不稀罕来咱们家呢！”何桂芳把手里的襄荷炒毛豆放在桌上，双手在腰侧擦了擦。

    徐辰立刻嚷嚷了起来，“姆妈，怎么不做雪里蕻啊？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爱吃襄荷。”

    “你不爱吃你哥爱吃呀！市场里没你哥爱吃的菜！”何桂芳说着又一把夺过徐辰手里的鸭腿放回盘子里，“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大人都没吃你先吃！”

    徐书杰无力地叹了口气，“妈你让辰辰先吃，我有事情跟你说。”

    何桂芳一愣，狠狠地瞪了徐辰一眼，“别偷吃！等我们回来！”

    小书房里杂乱地堆着些快递箱，已经快占据半间屋子，徐书杰烦躁地踢开纸箱，打开了窗户这才走到小行军床前。

    刚想坐下，看了眼行军床上白色碎花的床单被罩，明白这是之前徐嘉予回来睡的房间。

    徐书杰回头，“妈，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让小予睡在这里啊！”

    何桂芳刚关上小书房的门，无措地看了眼行军床，嗤笑，“好唻好唻！人家都飞上枝头变凤凰唻！我打听过了林女婿一年的收入最起码七位数！要我说徐嘉予就是命好，能找到这么能赚钱的钱袋子，你有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何桂芳紧走几步凑到徐书杰身边，“对了，上回那个综艺播过以后好多人问我哦，你身边怎么样？就没有什么合得来的？能对的上眼的？”

    “差不多就行啦！一把年纪啦！早成家姆妈也能安心……”

    “妈！你别说了！”徐书杰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常叔叔的事情。”

    “哦呦~常叔叔？哪个常叔叔？”

    何桂芳不可置信地抓住徐书杰胳膊，“常孟松？你怎么想起来提他？难道是他来找你了？”

    “不可能！不可能！”何桂芳声音猛然加大了几分，“不可能的！那么多年过去了常孟松早就一把年纪了，绝对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找你！况且，当年我根本没告诉他我们去哪里，那么多年我也没跟他联系过！”

    徐书杰望着神色慌张的何桂芳，长长舒了口气，“妈，把房子还给小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