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怡雯听了这话,只觉得安雪是为了推脱表演找借口。
因为,就她对安雪的微表情分析,不认为她会演奏钢琴。
于是道:“四手联弹,有什么难的。在场的名媛中,一定有钢琴技艺精湛的。”
说罢,转身看相众人,问道:“不知道哪位名媛千金,愿意陪安小姐一起演奏,为白靖凯先生,送上寿诞祝福呢?”
“我!”
举手的是一个穿着粉紫色蛋糕裙抹胸小礼服的女孩。
她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慢慢走到台上,礼貌地向安雪行了一个西方的公主裙摆礼,“我叫赖萌萌,钢琴十级,可以和你一起四手联弹。”
“你确定吗?”
安雪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故意反问了一句。
“嗯,确定。”
赖萌萌点了点头,看着安雪道:“你想弹什么曲子?”
安雪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韩怡雯道:“安小姐,你可不要说那些特别简单的曲子,什么‘两只老虎’之类的,那种搞笑一下气氛还行,但是祝寿就太牵强了。”
“放心,我给干爹送上的祝寿礼,一定会让他满意的。”
安雪的语调轻松,看着赖萌萌说,“钢琴十级,是野蜂飞舞吧?”
“对。”
“那么,我们就弹这首。”
“啊?”
赖萌萌愣了一下,看着安雪问道:“你确定吗?”
毕竟,学过钢琴都是知道,这首钢琴曲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和非常纯熟的技艺。
“我确定。”
安雪率先走到黑色素钢琴前,手指滑动了一下琴键,简单调了几个不准的音阶。
而后,在钢琴椅上坐下。
赖萌萌看着她调音的动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跟在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人相互传递了一个眼神。
四手联弹的“野蜂飞舞”,就这么在宴会厅内响起。
一时间,众人听着此起彼伏,越来越畅快的节奏,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那种极快,极流畅的节奏感,让原本想要刁难安雪的韩怡雯目瞪口呆。
她的心理分析应该不会有错的。
为什么,她能够弹出这样接近专业的钢琴曲?
韩怡雯真的没有料到这一点。
一曲毕。
在场哗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连向来嫌弃安雪的穆欣婷,都一脸震惊。
她同样没想到,安雪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
白旭和姜鑫只是静静凝视着安雪,眼底那种华光,更加璀璨。
果然,她从来都不是平凡的女孩,就算努力遮掩光环,依然能在人群中大放异彩。
安雪和赖萌萌弹完之后,彼此做了个颔首礼。
而后,安雪用了电影“海上钢琴师”中最经典的桥段,走到白靖凯面前,道:“干爹,能给我一支烟吗?”
白靖凯不解地看着她,却还是从香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她。
安雪走回钢琴前,将烟放在了琴盖下方的琴弦上,就看到烟头被点燃了,一律白烟缓缓升起。
哇哦——
不少人发出了惊叹的叫声。
安雪扬着一脸好看的笑容,走到台前谢幕。
“希望我和萌萌小妹妹的这一曲,没让大家失望。”
“安小姐,弹得太好了!”
不少人,已经被安雪的琴艺征服,大多是由衷的拍手叫好。
而之前,想着刁难安雪的韩怡雯和田诗涵,此时只觉得脸颊好像火烧一样烫,匆忙离开了人群,从旁边的小门离开了宴会现场。
白旭站在安雪身边,明显是松了口气,小声道:“你真的在M国学的钢琴?”
“不是。”
安雪摇了摇头,说:“你忘了,我小时候放学后,都不能和你一起玩的。”
“那时候学的?”
“嗯。”
安雪长长舒了口气,表情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十年前的案子,我现在很可能是个搞音乐的。”
白旭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不用了。”
安雪摇了摇头,看宴会厅内,其他宾客都各自欢闹起来,没几个人关注台上的他们,便走向白靖凯,说:“白先生,抱歉,我今晚过来,其实是为了调查25年前娱乐场的事故。”
“所以,你其实是来查案的?”
“对。”
安雪点了点头,说:“因为我们查到,在事故发生之后,你和胡家诚,邵国邦,姜辉宏,都给林淑芬的账户汇过钱。而你,在其他三人没有继续汇钱之后,还给林淑芬的账户汇了9年的钱,这是为什么?”
白靖凯听着她的问话,蹙眉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你们警方,应该查不到后面九年的账户的?”
“这点,您就不需要知道了。”
“那你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吧。我这里招待完几个客人,就去休息室,跟你谈这件事。”白靖凯算是给了承诺,对着身旁的管家说:“老赵,带安小姐去休息室吧。”
“是。”
赵统微微躬身。
很快就带着安雪到了休息室。
紧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白旭。
*
酒店的休息室,更像是一个招待贵宾谈大事的书房。
赵统为安雪倒了一杯茶,看了眼旁边的白旭,只觉得他的脸色比起之前冷沉了许多。
他又看了安雪一眼,恭敬地说道:“安小姐,如果其他的吩咐,我先行离开了。”
“嗯,您去忙吧。”
安雪点头,看着他离开。
白旭等赵统关上门之后,直接扭动锁扣,把门反锁。
“你今晚跟着姜鑫过来参加寿宴,就是为了调查我爸?”
白旭明显是生气了。
原本,他以为安雪是自己,才来的。
没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来查案的。
安雪垂眸,喝了口茶,低低“嗯”了一声。
“查案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旭觉得,她还是不够信任自己,冷声质问道,“这次的案子,我是法医!比起姜鑫,我更有权利知道你的调查进展!”
“胡家诚和邵国邦的情况,是你有权利知道。但是,刑侦人员的家属亲友涉案,是必须回避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对,我知道亲属涉案,刑侦人员必须自动回避!但是,这是有前提的!请问,安队有证据证明,我爸是嫌疑犯了吗?!”白旭怒声质问。
在他看来,不告诉自己这件事,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不是。”安雪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来请他提供线索,协助我们查案。”
“所以,你还是不信任我,你觉得我会包庇我爸吗?”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为难。因为,穆阿姨她对我原本就很介怀。如果,我再拉着你来见白叔叔,只怕会加深彼此的误会。所以,我才想着跟姜老师过来。”顿了顿,有些无奈道,“原本,我是打算在宴会结束之后,再找白叔叔了解情况的。也没想,会出现韩怡雯的那场闹剧。对不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直接跟我说了,那场闹剧,就不存在了。”
白旭脸色越发严肃,凤目深邃,多少透着一丝气恼和不理解。
安雪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自己最初就是和他来见白靖凯的话,就不会有卢睿出来挑事,说她脚踩两条船了。
白旭看她不说话,知道她全都明白,也懒得再说下去,转身离开的休息室。
砰的关门声,把安雪吓了一跳。
她低着头,表情很是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姜鑫看着她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原因,上前问道:“怎么了?跟白法医生气了?”
安雪回神,摇了摇头说,“也不算吧,只是立场不同,有了分歧。”
“那等晚一点,再跟他解释吧。”
姜鑫说着,把手里的一块草莓慕斯蛋糕,放到她面前:“我相信,他会理解的。”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
最后半句话,姜鑫并没有表达出来,而是只是默默藏在了心里。
“嗯。”
安雪恢复了之前的生气,看着面前的蛋糕,说:“你这蛋糕,送得还真是及时,我刚才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因为,我记得你刚才还没来得及吃完餐盘里的蛋糕,就被韩怡雯欺负了。”
姜鑫真的是个特别细心的人。
说着,又将几块用糖纸包好的手工巧克力,放在她面前:“还有这个,是我在糖果盒里拿的。”
“谢谢。”
安雪把巧克力揣进手提包里,吃了口蛋糕,满是认真地看着姜鑫,说:“对了,姜老师,我有话要说。”
姜鑫看了看,眼神满是温柔,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白旭,所以,让我不要喜欢你?”
“嗯!”
安雪用力点头,看着他道:“我确实想说这些,没想到你都知道。”
“我是知道。”
姜鑫笑了笑,并不在意道:“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喜欢你,是我忠于自己内心的感受。所以,不要说什么,让我不喜欢你的话。这种事情,我没办法给你承诺。就算强迫自己说了‘不喜欢你’,也不代表,我可以做到!”
“所以呢?”
安雪感觉他说的是绕口令,但是她还是能听懂他的意思。
“所以,我喜欢我的,你喜欢你的,我们互不干涉。”
……
安雪对这个理论,有点无语。
可是,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去左右他的感情。
他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无权过问和阻止。
“好吧,我懂了。那么,我们各自执着吧。”
“嗯。”
姜鑫笑着举起酒杯,跟她的茶杯碰了一下,说:“敬,我们彼此的理解。”
“OK。”
安雪喝了口茶,继续吃面前的蛋糕。
之后,大约又过了半小时。
赵统陪着白靖凯进了休息室。
白靖凯看着安雪和姜鑫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立刻挥手示意道:“行了,别这么拘谨,都坐下吧。坐下谈。”
“是。”
安雪和姜鑫各自坐下,就见白靖凯看着安雪,认真打量了一番,说:“小雪啊,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嗯。”
安雪看着他,解释道,“十年前,突然不告而别,还希望白叔叔不要生气。”
“不生气。”
白靖凯的脸上的表情非常慈祥,看着安雪,说:“我知道,是老杨送你出国的。当时的情况,你还是去外面,更加安全。”
“我知道,我走了之后,您和我师父,依然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安抚沈嘉的家人,那些钱……”
“钱就不要谈了,都过去了。”
白靖凯打断了她的话,喝了口茶,问道:“我看了最近的新闻,知道胡家诚和邵国邦被杀害了。所以,你们才来调查25年前的游乐场事故吧?”
“对。”
“那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林淑芬汇钱?而且每年都是20万。”
“关于这点,最初的时候,我只是听了胡家诚他们的意见,答应帮忙资助单正明的妻子和儿子。因为,我知道单正明自首,承担了事故责任之后,那些受伤人员的家属,每天都会去他们家里胡闹。所以,老胡和老邵就表示非常同情他们母子。接着,就提议,让林淑芬跟单正明离婚,然后带着4岁的儿子搬家。这么一来,他们母子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不再被那些家属骚扰了。”
“同情?胡家诚和邵国邦说的?您真的相信?”
“是啊。”
白靖凯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当时真的相信他们是出于同情,才帮助林淑芬母子的。所以,我也就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每年汇钱给林淑芬母子,为期三年?”
安雪一边说,一边用钢笔做着记录。
“对。”
“那之后呢,您为什么另外给林淑芬负担了九年的汇款?”
“因为,就是你说的,那个九年的第一年,林淑芬亲自来找我,让我继续负担她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白靖凯笑了笑,说道:“我当时我也是这么问林淑芬的。”
“她说,单正明就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才会去做游乐场的工程师的。结果,认识了老胡和老邵。他俩带他染上了赌瘾,结果在地下盘子里,输了上百万。之后,其实是老胡和老邵忘记让工人把螺丝换上去了。他们就让单正明出来背锅,并且承诺他,只要他承担下所有责任,就会帮他还清赌债,并且给他的妻子和儿子每年20万的赡养费。否则,上百万的赌债,利滚利,他不只会上门被追债,连带他的妻儿老小,也会受到连累。甚至,还有可能,被讨债的抓去抵债。”
“所以,他就承担下了所有罪责?”
“是。”
白靖凯沉沉叹了口气,打开桌上的老花镜,用擦镜布擦了一下,戴在脸上:“听完林淑芬说的,我就让手下人去调查了一下。真的找到了当时,单正明在盘子里签的借条。”
说着,点开面前的平板电脑,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安雪,“看,就是这个。”
安雪接过去看了一下,用自己的手机拍摄之后,还给了白靖凯。
“那林淑芬,为什么不去找胡家诚和邵国邦要钱,非要找您要呢?”
“因为,她不敢找他们。”
白靖凯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到现在依然对单正明存有深深的歉意,说:“胡家诚和邵国邦的关系一直很好。邵国邦是什么出生,相信你们警方早就查过了。所以,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带着一个儿子,只想平平安安养大儿子。所以,我就答应给她继续汇款,直到她儿子大学毕业。”
“可是,您当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报警?”
“那可是25年前,单正明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名,而且说得非常具体详细。然后,胡家诚和邵国邦又一口咬定,是他工作疏忽,造成的事故。所以,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单正明是无辜的。既然这样,我不如多为他的妻儿做点事了。”
白靖凯说的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