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众匪首纷纷离开,营帐内渐渐安静下来,郑彪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
“没想到,郑大当家还是个能言善辩之人。”黑暗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一身黑衣,黑巾遮面。
郑彪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口:“足下可否帮郑某一个忙?”
“你想杀了他?”
“不错。”郑彪咬着牙,“此人名叫李骞,贪婪嗜杀,仗着手底下四五千弟兄,素爱与我唱反调,今日之事,也是他撺掇的。”
“杀了他,你不怕引起他人猜疑?”
“不怕。”郑彪说道,“我这两万多人,也就他有些实力,其他人就算心有不满,也没那个本事跟我叫板。只要他死了,那些个不安分的,也绝不敢再有什么异心。”
秦光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明日一早,他的头颅会高挂营旗之上。”
郑彪心头一喜,难掩激动,起身对着秦光抱拳行礼:“多谢。”
“生意而已,各取所需。”秦光淡淡说道,身形一闪,消失在营地内。
……
小满前后,冷暖交汇频繁,今夜的风,带着几分初夏的潮热,轻轻拂过涞县的每一个角落。
厢房内,赫连良平独坐案前,轻轻擦拭着那柄赤色长剑,通红的剑身,在烛光下透着森森寒意。
一道黑影,轻轻推开房门,悄然进入房间。
赫连良平手下一顿,随即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头也不抬,淡淡问道:“显州守住了?”
“守住了。”楚江说道,“接下来,显州战事可能会陷入胶着。”
“半个月,足够了。”赫连良平微微一笑,立起长剑,仔细端详着,“等方令舟腾出手来,定会按耐不住出兵曲阳郡,到那时他战线拉长,想要再如之前那般发展,可就难了。”
“一切都在按照公子的设想发展。”
“呵呵,你何时也学会恭维了?”赫连良平瞥了楚江一眼,把长剑收好,“世事难料,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在战场之上,更是变幻莫测,我不过是在尽可能利用现有条件,为将来的变数做准备。”
“公子认为方令舟一定会北上?”
“显州之战,不过是乱世棋局中的一子而已。”赫连良平站起身,走到门前,感受着有些闷热的空气,“方令舟虽然多智,但野心勃勃,曲阳郡对他的吸引力太大,我不信他能忍住诱惑。”
“他若真敢出兵,必定会引来多面夹击,到那时,他休想在一方独大。”楚江接过话,微微点头,“公子高瞻远瞩,在下佩服。”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存在变数,咱们还需走一步看一步。”赫连良平望向张峰所在的厢房,那里依旧亮着灯,“时候不早了,你也歇着吧,我去看看那臭小子。”
说着话,便迈步走了过去。
厢房内,张峰的伤势终于有了好转,他倚靠在床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比之前明显好了许多。
“我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死不了。”项小满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盘梅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你这是在夸我吗?”张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咒我。”
“当然是夸你。”项小满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可是时时以泪洗面,生怕你就这么去了。”
张峰被他的话逗得一笑,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巴不得我早点醒过来,好有人陪你斗嘴呢。”
“那可不!”项小满嘿嘿一笑,将一个梅子塞到张峰嘴里。
张峰嚼了两口,又酸又咸又甜的独特味道,让他极为受用,忍不住又张开了嘴,示意项小满再来两个。
项小满虽不会治病,却颇通医理,知道梅子有酸、温、平、涩的性质,捣烂成膏,可以敷攻恶毒,治疗刀箭等外伤出血。眼下虽不用再研敷,适当吃一点,对张峰的伤势还是有一定裨益的,便接连不断的往他嘴里塞去。
“够了够了……”张峰嘴里鼓鼓囊囊,不满的瞪了项小满一眼,“就这么大点儿的地儿,你想塞多少,把我弄得跟个仓鼠似的。”
“怎么,受了点儿伤还学会得寸进尺了?”项小满指着自己的胸口,“就跟谁没受伤似的,小爷还不伺候了呢!”
“呵呵,行了,别装蒜了。”张峰笑骂,“赶紧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项小满往嘴里塞了个梅干,“谢无赦死了,显州城被围,战事吃紧,整个曲阳郡一片混乱。不过你放心,有大哥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张峰点了点头,他知道赫连良平的手段,既然他说没事,那就真的不会有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和良平大哥联系上的?”张峰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我们?”
项小满正要回答,房门突然被推开,赫连良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不睡觉,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哥,你来的正好。”张峰连忙说道,“我正想问他呢,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冒这个字用得不甚准确。”赫连良平罕见的逗弄了一句,走到床边,打量起张峰的脸色,“嗯,恢复得不错,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床了。”
“大哥,你就快告诉我们吧。”项小满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赫连良平,“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郑彪听你的命令的?”
“其实,很简单……”赫连良平微微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说了句,“生意而已。”
“生意?”张峰有些不解。
“不错。”赫连良平点了点头,看着项小满,心里迟疑了片刻,快速做出决定,“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你当时让秦光他们出来探路,正好遇见我。”
项小满嗯了一声,他之前已经从赫连良平那里知道个大概,可具体情况还是不怎么清楚:“后来呢?”
“后来我随他们一起,发现郑彪欲要领兵围攻显州。”赫连良平缓缓说道,“为免你出城后遇上麻烦,我便让秦光等人查了郑彪的底细。此人虽是匪贼,却极重孝道,所以……”
他停顿片刻,注意着项小满的反应,“我让影卫潜入涞县,抓了他的老母和儿子,以此胁迫他将北上之路的流寇清除干净。”
“怪不得……”项小满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一路连个人影都没遇到!”
赫连良平见项小满如此,心中意外,不禁淡淡一笑:“扫平了障碍,我便让他驻扎在野外,确保你们能够安全通过涞县,没想到你们遇上了谢无赦的追杀,我便又趁机与他做了两笔交易。”
“什么交易?”张峰忙问。
“其一,他把你们救下来,你们带出的那十几车财货全部归他。”赫连良平笑道,“其二,以他家人为质,令他去搅乱显州战事,一直等咱们安全离开曲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