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个艺术类协会的选址都很有讲究，比如美协就很风雅地在本地森林景区里租了人家博物馆的一层楼，摄影协会的办公室在民俗街一家酒吧楼上，很小一个房间，因为没人去，都喜欢在外面晃荡。

    剧协的单位地址在省话，就很合理，也很务实。

    许婧回省话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反正心情有点复杂，有点烦躁，他们一起打车过来，下车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一起抬头，看省话的门脸，有很长一排宽阔的台阶上去，非常气派。

    “跟人民大会堂似的。”庞振说。

    他们拾级而上，走到一半殷筱晓忽然轻轻说了一声：“熹妃回宫。”

    庞振第一个笑，许婧第二个，何易第三个。他们都回头看着殷筱晓，殷筱晓右手搭左肩，左臂打开微微鞠躬，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冷面笑匠。

    何易替顾琦，因为今天占丽华的老姐妹们打电话过来很惭愧地跟顾琦说她妈伤还没好全乎陪她们票戏，自己也唱了两嗓子，结果气太长把伤口又憋坏了，已经被她们紧急送回医院了。

    顾琦没办法只能赶紧过去。殷筱晓给顾琦保证了会议全程录音给她，虽然她主观觉得这种会上没什么需要运营主管花心思注意的事情。

    许婧她们跟郑院长是分开到的，今天开会省话都安排了行政接待，她们被带到一个非常“体制内”的大会议室，里面已经三五成群到了不少人了。许婧她们先在人群里找到郑院长，过去跟他打招呼，之后基本就呆在郑院长身边不乱跑。不少跟郑院长熟悉的人都来让郑院长给介绍介绍，都知道他今天把他们儿艺的紫微星带来了，都像套套近乎，刷个脸，眼馋一下别人家的青年才俊。

    山海经爆了之后许婧其实已经被郑院长带着见过其中几位领导，算是比较说得上话。他们得知许婧已经不负责山海经后续开发之后表情都有点微妙，许婧知道他们想歪了，以为自己被卸磨杀驴，马上把庞振拽出来推销，顺便简单介绍了一下童愿的发展规划，也不全是以儿童剧为主了，其他剧目也会尝试，客套说今后做了新剧希望给位领导给个机会。

    嘴上大家都说好好好期待新戏期待合作，实际上不理解许婧做法的人有很多。

    最主要一点是山海经目前风头正盛，许婧主动放弃后续开发的主导权，一容易让人担心续作的质量，二也让人担心许婧职业选择。一个导演有了自己的爆款剧目，比较合理的做法是在同一条赛道上技术深耕，复盘成功经验，保持住最初爆款的亮点，然后在细节上慢慢做创新，就算没有创新也没关系，同一个套路只换个背景故事，也是万试万灵的市场良药。

    这些许婧都知道，不过嘴上客套嘛，又不是让你签字画押，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更何况许婧现在已经争取到大老板何爸爸的支持，又有顾琦在，她反而对市场方面不是很担心了。

    陪聊了一会儿许婧离开去上厕所了。省话是有点传统的鸡贼的，客用洗手间普通职工洗手间和领导专用洗手间是完全分开的。许婧以前上班去的职工用，夏天闷热冬天冻屁股，现在进了客用洗手间，光是暖气就给她舒服死了。

    从洗手间出来，许婧听见有人很惊喜地叫她，“许婧！”

    方家俊站在走廊上，笑眯眯的，手上拿着很老干部的那种皮面笔记本和玻璃茶杯，穿衣打扮和气质还是没怎么变，清清爽爽一看就是好班长的风格。

    “我之前就看到你的名字在这次参会人员名单上，还在想到底是不是你。你去年做的那个儿童剧很出名啊，听说是从商场里演出来的，很不容易了，可惜我在严导那里抽不开身，今年什么新戏都没来得及看。”

    许婧也笑眯眯地回他：“没关系，反正你以前也不常去看戏。”

    方家俊笑得有些腼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揭我老底了。好不容易回省话一趟，你很怀念吧。”

    许婧大方地点头，“是很怀念，如果你没有专门在厕所门口堵我，我心情会更好一点。”

    方家俊滴水不漏，就当没听见，“走吧，会议快正式开始了。”

    他们一起回到会议室，刚进门郑院长就招呼许婧，“小许过来！”他旁边就是国家一级导演严国伟。

    许婧对严导的感觉很复杂，她其实两辈子加起来没跟严导说过超过五句话，但就是因为这个人，她被方家俊针对，她的职业生涯出现巨大转折。

    她朝郑院长点点头，不禁加快脚步。

    刚走两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许婧来不及刹车踉跄了一下。

    方家俊站在后面面不改色看着她，语气惊讶，“小心点，看见严导也不用这么激动，摔一跤怎么办？”

    方家俊的声音不轻不重，附近不少人都听见了，话里的刺也听得明明白白，不管之前注没注意，好奇的眼光都看向许婧这边。

    方家俊继续用那种关心许婧为了许婧好的语气说：“你之前就是犯了错误才离开省话，怎么这么久还没学会稳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