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俊劝慰道:“师弟,你也不要太过难过,这里有那么多的师父师兄护着你,也不会再有坏人敢来欺负你,生活在这里也很幸福。”清风点点头,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清风本是寺庙附近村子的孩子,五岁那年父亲因果园承包纠纷与村支书儿子结仇,在一次冲突中被对方扁担击中头部,经抢救无效死亡。母亲经受不住打击,当晚就服毒自杀了。凶手以过失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村支书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最终清风父母经营的果园承包权还是落在了村支书儿子手中。
清风祖上至今一脉单传好几代了,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也早早去世,这个幼小的孩童顿时失养,幸得邻居五保户李大爷暂时收留照顾。民政部门多方寻找收养家庭,但因清风父母凶死,认为清风命硬,会祸害家人,没有家庭愿意接收,加之当地没有孤儿院这类慈善机构,拖到年关也没得到妥善安置,李大爷无奈,征得民政部门同意便送到寺庙里来了。
清风这首《随感》,正是他自我意识觉醒后对他父母作为最底层的老百姓与命运抗争失败后悲惨结局的思考,既是自喻,更是自谏和自戒,或许在佛教的环境中成长,平和了他的心性,泯灭了他不甘和抗争。
安俊见清风情绪安稳下来,便继续挑选几首诗品评起来。对诗歌表现出的对事物细致入微地观察、天真无邪的童趣,以及清新的诗歌风格和充盈着的空灵之美的肯定和鼓励,也针对诗作中出现的孤平、三连平、换韵、失粘、合掌等一些错误,进一步讲解了相关诗歌的知识。清风的脸上也恢复了惯有纯真笑容。
清风见安俊说完了他的诗歌,连忙又把画的素描拿起递给他检查。安俊抬腕看看手表,已近晚上九点半,显然已到他睡觉时间,便道:“已经晚了,睡了吧。明天白天再看,也给你讲讲更多的素描知识。”
清风起身与安俊告辞,依依不舍离开。显然,清风在师父这里得到更多亲情,却少了情感的交流和生活乐趣,所以,对安俊有了更多的依恋。
清风离开后,安俊冲澡洗漱便上了床,在床上练了三遍神象卷,感觉一身的疲累消去。然后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浏览了一下,一天时间有十多个未接电话,二十多条短信,?whatsApp上也有一些不太紧要的信息。
先给自己母亲去了电话,母亲告知他上午张博士来查房,确定了下周二将他父亲转入康复中心继续治疗,要他当天上午去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紫夏来了条短信,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得空约他去郑敏涛家做客。安俊回了句:今天有事,没看手机,下次吧。心想敏涛与她关系应该有进展了吧,抽时间问问他。安俊回完手机上的来电来信已经快深夜十一点。
清晨,安俊被寺庙内悠扬的钟声惊醒,看窗外天已是大亮了,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着。他连忙起床在背包里翻出芬迪运动装套在身上,便去洗漱。完了先进了佛堂,见师父和师弟正在早课,安俊合十一礼便出门,一路向着湖边跑去。
林中的空气清新异常,东边旭日初升,驱散着山地间淡薄的岚雾。安俊在湖边空地的一块山石上盘腿坐了下来,开始修炼神象卷。一只只蜻蜓在头顶飞舞盘旋,山林深处米贵阳忽高忽低的悠长鸣叫,安俊很快进入空明之境。
这片湖山乃是古老的佛家圣地,灵气异常浓厚,安俊运转神象卷心法,立刻周围的灵气便向安俊体内涌去,化为磅礴真气在体内奇经八脉流动,最后向着丹田汇聚,催动丹田内的那股金色之气如旋流般快速转动,那速度却较平时快了好几倍,安俊一时心里既惊又喜。
安俊贪恋这修炼环境,自己也不知运转心法多少遍,直到清风看看已到中午,自禅院寻找过来,安俊才停下修炼,最后内视一下发现丹田内那股金色的内气又浓郁了不少。
清风看安俊面现喜色,说道:“师兄,听师傅说后院灵气远比外面浓厚,你修炼一上午,是不是收获很大啊?”
安俊道:“是啊,这里真是修炼的宝地。我在外面修炼了二十年,方才进入元心下境,与你相比进境真是太过缓慢了,可见这里灵气有多么浓郁,你倒是要好好把握、勤加修炼,争取能够尽快突破。”
清风挠挠头道:“知道了呢。师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午膳快送过来了,不要让师父久等我们。”
“好的,我们走吧。”安俊说完,拉着清风手腕,运起真气步下凌虚,一跨三丈向师父禅院行去。进了禅院,只见膳堂里的一张八仙桌上,饭菜已经摆放好,师父已在上位上坐了下来,看见安俊师兄弟二人进门,便道:“快去净手用膳吧。”
安俊二人洗了手,分别在师父左右两侧坐了下来。桌上摆着五菜一汤:东坡素肉、素鸭脯、宫保菜丁、苦瓜炒蛋、醋熘白菜和白菜豆腐汤。安俊来过师父这里很多次,早就适应了寺庙的素食,所以吃起来也津津有味。
师徒三人吃完饭,安俊起身收起碗筷放入厨房送饭的食盒里,拿帕子抹了桌凳,便随师父进了禅堂,陪他说了会儿话,便出来回到自己的禅房,清风也随在身边进了门。
安俊知道要他看他的素描习作,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安俊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浏览了一遍。习作素材多是寺庙的几个大殿,后院的树木花草,以及杯子、桌子、凳子、柜子等静物,也有对庙里师父师兄和香客的速写。
安俊看完,有些吃惊他在绘画上的天赋,很多习作已经超过美术学院二年级学生水平,无论空间、构图、质感、透视等的把握都准确独到。特别是那幅香客的速写,着笔不多,却对那布满色斑和老茧的合十双手,以及低眉敛目、皱纹深陷的脸庞的刻画尽显香客在佛祖面前的虔诚和谦恭。
“清风师弟,你这画作非常不错,师兄在你这年纪虽然画技比你高,但却少了一些灵气,你只要坚持,一定会取得很高的成就。”安俊说道。少年时期,他父亲便聘了家教教授他的素描,后来所学的建筑学专业也需要专修这门课程,所以,虽然不是美术学院毕业,但素描创作水平和对于绘画的见识和修养也是非比寻常。
清风见说,讪讪一笑道:“师兄,你没蒙我吧?”显然清风对自己在绘画方面取得的进步没有认识,但安俊对生活于寺庙里的清风在少有纷争和诱惑的情况下,得益于自己的专注和执着取得的成就却豁然明了。
“当然,师兄会骗你吗?”安俊知道清风沉静的心性不会为今天的表扬自骄自满,但出于对清风的绘画天赋保护,依然说道:“不过我希望你成为大师,所以,还需要不断的努力。你现在要进一步打好基础,等你在绘画上有更大突破,我再给你在国内寻找一位大师,让你拜他为师,继续深造。”
清风听了,满脸欣然:“谢谢师兄,我会努力,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你下次来,再给我带些好书回来,你上次带的我都反复看了好多遍,上面的知识我都掌握了。”
安俊应了,说道:“藏经阁也有很多典藏书籍价值非凡,你也应该博览精研,对你的思想形成有莫大好处。……一会儿我便下山了。你要好好服侍师父起居,听他的话。”
安俊说完看看时间,已是午后三点,连忙收拾行李,带着清风出了禅房,向禅堂走去。进了禅堂,却没见雪禅老禅师,清风禅院内四处寻了一遍,也没见雪禅的踪影。清风便道:“师兄,我上前院去看看。”
一会儿,清风返回,说道:“师兄,师父被方丈唤去了,让知客僧给你留了话,叫你自行离去便好。”安俊听了,叮嘱清风几句,便向前院行去,与知客僧辞了行。
清风随着安俊出了山门,陶乐军和安保人员已等在门口,见了安俊,从他手里接过背包替他背上。安俊挥手与清风告别,便向山外行去,清风目送安俊离去,直到消失于视线,方才依依不舍折返回去。
安俊下了山道,进入停车场便一股股热浪向着他涌来。这年南方的夏天来得有些早,四月末的天气异常的炎热,明晃晃的太阳虽已西斜却依然灼人肌肤。这对于久居英国,已然习惯西欧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清凉夏季的安俊,忽然生出一些不适感,也与记忆中的临安季春天气有了大的出入。
安俊在停车场门口略等了一会儿,先一步到达的陶乐军便将车开到安俊的身边,上了车决定先去医院看看自己的父母亲。临安h3城市环道上车水马龙,进入主城区的匝道口已见拥堵。不久汽车驶入市区主干道,安俊隔着车窗看了看窗外一座座造型新颖别致、装饰着整幅深蓝色镜玻幕墙的现代化建筑,忽然心里对两天的寺庙生活生出一阵恍如穿越时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