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决于蝼穴,这大明已经千疮百孔了,若是不想着去改变,最多十六年就不再存在。”
崇祯冷笑着说道,他也没想着自己的小聪明,能够瞒的下天下人。
“只要我的改革速度够快,成效够好,这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
“难度太大,你这样做,不但放弃了京畿一带,也放弃了辽东一带,若是此时建奴么打过来,事情就闹大了。”
李长庚摇了摇头否决了皇上的看法,他不看好皇上的谋划,虽然他也知道此时确实是个好机会。
“现在边兵还能暂时抵挡住建奴的攻击,可每年那么大的银子缺口,再加上内乱不止,要是双线作战,大明可就拖不起了。很多时候,看着地盘大,人口多,是优势,但在某些情况之下,就是拖后腿的劣势。”
崇祯有着先知先觉的历史知识,此时的大明王朝,从上到下,可都没有谁会想过,小小的几十万人的建奴,居然真的能够打败几千万的汉人,建立另一个朝代。
瞧着崇祯眼神中忽然显现的,强烈自信,就差说,这些事情,做的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中间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李长庚面色凝重,开始撕开起这种事情的可行性,最后艰难的抬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崇祯,他第一次对新皇有了新的看法,和前几任皇帝不同,这位是真的想要改天换地的。
“若是这样,就只能少用,或者不用儒生,一面重新受到儒家团体的牵制了,只是到了威胁到儒家正统地位的时候,各个地方的文人可都不会在坐视不理了。”
李长庚艰难的开口,这种事情需要极大的大局观,还要能够明晰历史的走向,才能一步不差的执行下去,而只要其中一步踏错,就是满盘皆输,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毕竟朱家大明还是有不少王爷的,大不了换一个就成,就像新皇在京城换朝臣一样。
“其实在我继位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我没得选择,大明也没得选择,”
崇祯面上带着一抹嘲弄的说道,甚至是还有一些无可奈何,这个世界上想要做单实事的人,大多都很艰难。
而且他的时间不多了,选择的方法也不多了。
李长庚看着崇祯,叹了口气说道:“皇上难道就不怕你我今日的事情败露出去?”
“其实你就算是说出去,又有多少人相信,而相信的人是真的相信吗?只不过是看有没有利益罢了。”崇祯撇了撇嘴说道,治国从来都不是易事,但某些时候也很容易,就是让大多数人能够赚到利益,那么就不会有人想着造反了。
“你是儒生,心存犹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能再次赴宴,就说明你是站在改革这一条路子上的,不知长庚是否已经下了决心?”
“哎,皇上想要做秦皇汉武,重振大明,长庚愿效犬马之劳。”李长庚叹息一声,不知自己此次做出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可只要看到西安府周围的饥民,如今已经开始恢复了活力,他也愿意粉身碎骨,豁出一条命来干这件事情。
“好好好。”崇祯抚掌大笑,“既然你有心办事,那么我也终于可以有机会向人谈谈改变西安府的走向问题了。”
“呃······”李长庚一愣,原以为现在西安府周围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是要开始全国推广,现在看来也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深挖的东西。
“和你想的那种全面改革不同,我想的就是夯实根基,以点带面,用新兴的势力,来缓慢的代替那些老旧的势力,虽然慢了一点,但胜在稳妥。”
崇祯一笑,放在明面上的是自己出走京城,让绝大的权利形成暂时的真空,然后把几乎所有文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期,然后自己闷声大发展。
可发展改革也要切合实际,不能让那些既得利益者,立刻赶到疼痛,然后跑来在自己的面前叽叽歪歪。
若是这样每天烦都烦死人了,那还有心情处理政务。
“愿闻其详。”
李长庚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和之前的君臣对话不同,这一次崇祯明显是要弄出一些颠覆性的东西了。
“长庚,你说在大汉朝的时期,汉人能够喊出‘一汉当五胡’,为何到了现在,关外的建奴却能喊出‘满人不过万,过万无人敌’?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为何其中的区别这么大?”
崇祯看着李长庚郑重的问道。
“那时良将猛卒不计其数?”
李长庚还真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的来结果,不缺的定的问道。
“良将猛卒?哈哈,现在的儒家已经只会死读书,读死书了吗?”
崇祯踱步走在屋子内,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位有着勇气和他一起改革的人,其目光的局限性,也只在书本之间。
在想想大明朝覆灭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李长庚立刻闭嘴,这些他真的不知道,还不如不说的好。
“在春秋时代,战国七雄-根本就不把马上民族放在眼里,谁上去都能把他们打趴下,那是因为中原大地上使用的兵器,是青铜。
到后来这些马上民族,也学会了冶炼青铜,已经可以和大汉朝拼个不相上下了,兵器上的优势没了,其实拼的还是体力,在这一方面,汉人还是略处下风的。
然而到了汉武帝时期,整个国家的冶炼技术已经有了新的突破,开始装备了铁器,从这时开始,马上民族,就再也不是汉朝的对手,匈奴那么强大,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可现在呢?在被别人批判成奇技淫巧的冶炼和工匠方面,还能不能对上马上民族占据上风?”
崇祯继续发问,而李长庚此时对自己的所学,已经开始怀疑了,是个人都明白,兵器的优劣是能够起到决定性胜利的。
然而儒家的思想,竟然是在禁锢这一方面的发展。
儒家的人到底在怕什么?才能视而不见的把一个大好优势,硬生生的转变成了劣势。
而且到现在为止,居然还有人敢于把朝廷令行禁止的铁矿和火药传播到外面去。
“现在马上民族不但有了铁刀,铁枪,居然会拥有了火炮,火枪,其中的一些技术居然比大明的都要胜出一筹,你说咱们的边兵们,往后还能不能守得住?”
李长庚有些无语,单个的事件,还看不出什么,可这些东西集中到一起,却有了近乎奇迹的变化。
“现在人家用着咱们看不上的奇技淫巧,在杀着这门大明的士兵,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崇祯无奈的收声,低声问道。
李长庚能说什么?
“要是咱们现在开始继续研究这些东西,在给奇技淫巧们重新弄出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只要咱们的兵器别旁人先进,好用,哪怕是一个不通兵法的人,上去一路平推,相信区区几十万人,也挡不住咱们几百万的精兵吧。”
崇祯突地站住身形,认真的看着李长庚说道。
“这个······,大概······”李长庚这个大概了良久,也没有组织出自己想要说的话来,但是他也仿佛抓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大明的优势就是人多,要是在解决了兵器的优势,想来边患也就迎刃而解了,你我都知道,自古以来的兵书上,记载的都是以少胜多,战无不胜,但是以你我的见识,肯定是不能尽信书的。”
崇祯的笑容有些戏谑,曾经他也天真的以为,以多胜少才是兵法的奥义,后来才明白那都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产物。
能够以多欺少,谁愿意一人单挑别人一群?
脑子进水了,才能想出这种办法,就连街上打架斗殴的泼皮无赖都知道叫人,更何况战争。
李长庚诧异的看着崇祯,这些东西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兵书的时候,是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大英雄,力挽狂澜,以少胜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
否则就是能力不足的表现。
“所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都是用的元朝对手的实力去碾压敌人,纵然是敌人奇计百出,也挽回不了自身实力不足的颓势。
所以说如今的大明外患看着眼中,可内患才是根本,只有治好了内患,建奴只手可灭。”
崇祯抬眼看向外面,侃侃而谈,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可所有人在历史上看到的只有热闹,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只有优点。
即便是在镜子中看到了缺点,也从未曾想过去改变。
这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毕竟历史上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多了,连战连胜,到最后也挽救不了自己的败局。
现在的大明和历史中的一些朝代何其相似。
边军每战都是以优势胜出,可最后一次失败,居然来连汉人的气节都输完了。
“回去不需要看别的,只看汉朝和匈奴的战斗变化,你就能发现,此时的建奴,可是还不如那是的匈奴的。”
一场高质量的谈话,不是为了真的是普及历史,而是为了让李长庚这么优秀的人,转变观念。
他需要帮手,不是如今坐在内阁首辅之位上的韩爌,也不是现在躺在床上的杨鹤。
这两人都老了,思想已经固化,即便是知道想要改变,也已不在容易。
而李长庚此时还年轻,能力上更是没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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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在忙完一天的事情之后,李长庚就抽出时间看书了。
有了皇上的指点,此时看书的角度就大不一样。
在汉武帝之前,也就是汉朝初期,汉军基本上都斩不到便宜,最多只能严防死守。
而到了中期,也一样战损眼中,达到了一比十二,可就是这样河南之战,漠南之战,河西之战连续三场胜利,打出了汉人的气质。
还喊出了“一汉当五胡”的口号。
这才有了汉以强亡的实例。
就这样到了汉武帝驾崩之后,汉朝和匈奴还在打,可打着打着,匈奴就没了。
连续三次胜利,打断了匈奴的脊梁,也打完了匈奴的战争潜力,毕竟人口太少是硬伤。
在后面可以说是被拖死的。
可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道理,马背上的民族并没有多么可怕。
只要有效的消灭敌人的人口数量,提升自己的兵器质量,边患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然而这么多年,朝廷发下去的银两海了去了,战事却一直焦灼,原因是什么,不用猜都能想得到。
利益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朝廷里的大臣们,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
而大明现在的战争潜力,因为天灾的原因,在加上官吏的贪赃枉法不作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要是和历史上的大汉一样拖下去,说不得倒下的不是马背上的民族,而是他们大明了。
元朝的蒙古人在前,今日的满人在后。
难道真要让堂堂汉人的王朝,成为马背上民族的跑马之地?
李长庚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然而看遍朝野,他居然产生了一种皇上真的难做的念头。
而且他还看出了一个问题。
从来功名都是马上取,为何到了现在,都不重视军功了,反而是那些说大话,不干实事的人高居高位。
“儒家,儒家,独尊了你,我汉人就没了进取之心,也不知道曾经的汉武大帝从坟墓里爬出来,后不后悔他当日做下的决定。”
李长庚要了摇头。
只有自己作为儒生的身份,才能知道一些儒家的黑历史。
可砸了自己的饭碗,却是没有谁愿意做出这个决定的,一时都当做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样。
反正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口号一定要喊起来。
至于做不做,怎么做,做不做的好,就不是后来者该关心的事情了。
抬眼看看大明的官场,有哪一个人不是在努力的挖银子。
似乎挖的少了,说出去,还会被人笑话一样。
“我自己就是儒家的人,难道到了此时要我自己断了儒家的根子不成?”
李长庚一宿都没有睡好。
矛盾的思辨,让他彻夜难眠。
在道统这件事情上,似乎别那些保家卫国,安置饥民更要重要一般。
天色已经亮了。
李长庚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瞧着房顶。
突地一下坐起,喃喃自语道:“后来的事情,让后来者去解决,我现在吃的是大明的米,喝的是大明的谁,当前要解决的就是大明的天灾,大明的子民吃饭难问题,大明的边患。”
李长庚越说眼睛月亮,在此刻似乎找到了一种方向,光明的方向,只等着一个殉道者把自己给填进去,立刻就会有无限的光明照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