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明
连绵的低山丘陵。
林间的小道,隐藏在了林木丛中。
山脚下黑水缠绕,只通人马,不可行车。外有十八小路,尽兔径鸟道,止能通人,不可走马。
此地能够被杜度带兵亮度攻打。
可见地理位置的重要。
然而,再重要的位置,一旦没有了敌人,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张春站在那一晚被照明弹照到的位置上,发射的几轮炮弹,弹头已经被杜度派人挖走了,想的就是,从弹头上一窥大明火炮的威力和锻造方法。
技术上的革新。
可不是能够单凭外观,就能够推导出来全部锻造过程的。
此地只留下了几个深坑。
还有一些渗透进泥土之中的鲜血,经过了几天的时间,已经全部变成了褐色,相信经过几次暴雨的洗礼。
就能够成为,这个地方草木茂盛的养分。
刘文秀站在原地,举着望远镜,回头看向了喜峰口的方向。
“明天顺年间,顺天巡抚邓汉,遍察蓟镇诸关之后,向英宗皇帝奏言:‘蓟镇十二路各关虽无处不险,而平原大川,可容数十万大举入犯,又当贡使出入之路,则喜峰、潘家口为最。’”
“今日才得见其险要,比之奏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春没来喜峰口之前,就是在永平做官,两者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当时为了选择任命的守将,鉴于这个原因,孙传庭才推荐了张春,不但是因为此人的学识和领兵打仗的才能。
还因为,一个熟悉地利的将官,好过一位对周围环境陌生的将官。
“喜峰口,同位于迁安县境内的冷口,辟为兀良哈三卫入贡的贡道,除了它们的地理位置外,很重要一个条件就是关口壮观,可屯重兵。每次外夷入贡,戍官要陈列阵容,名为迎接,实为镇慑。而且,喜峰口关有可容万人的来远楼,入贡的人马进京,守官还要派兵向京城护送。对于老老实实臣服朝廷部落,朝廷还要不定期的颁赏,颁赏仪式也很郑重。”
张春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永平破城之后,差点以身殉国,最后虽然活了下来,可兵败百姓遭殃的场景,一直都在他的午夜梦回时出现。
来到了喜峰口,更是专注于研究如何防守。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段时间瞬间就打的杜度一万人马,站在关口外面不敢前进一步,最后更是丢下了差不多一半的兵力,脱身而去。
也算是间接的,报了永平破城之仇。
要不是当时手中的兵力拮据。
他都要想着全面出击,活捉杜度的。
“凡是贡道,多有双方互市交易。”
刘文秀从望远镜中,看向了四周,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不过现在,皇上已经不稀罕蒙古人的朝贡了,用皇上的话说:赏赐朝贡者是他们长生天的事,他的任务就是送这些人去见他们长生天。”
随即放下望远镜,满脸唏嘘的接着道:“这句话提气啊,以前是这些人想打就打,想称臣纳贡,就称臣纳贡,咱们大明虚弱,无力征战,现在可是大不相同了。”
“朝堂之中还有人想要让蒙古人俯首称臣的建议,却都被皇上驳回了,说是:有那些赏赐的财物,发给一直征战,一直保卫大明的士卒他不好吗。”
“你也知道,现在的大明是最重军功的,而军队也已经不在文臣的手中,所以纳贡的事情就没了。”
刘文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嘿嘿的直乐,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露出来的石块,使劲的想要扔进山脚下的海水之中,可是看起来很近的距离,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
“以前的大明,就是势尽而力不足,现在就是有人哭着喊着想要过来称臣,怕是皇上都不是很乐意。”
朝堂离着张春很远,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朝堂上的隐秘消息的。
皇上他没有见过,以他的身份,也是见不到的。
不过听到刘文秀说起这些话,总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他早就过了少年,也已经人到中年的末尾,却还是仿若少年一样,回头看着喜峰口,就仿佛看到了大明的未来。
何等波澜壮阔,他没办法去形容。
恍然发觉,自己的学问还是不足,能说的话,也就只有:大明壮哉!
还不能说出口,免得被人笑话,只能心中腹诽一阵子,排解一下心中激荡的心情。
原本在历史上,就在今年张春会兵败被擒,然后被羁沈阳三官庙凡十年。被拘期间,始终“着汉服”,“不为剃头”,坚持明朝衣冠,坚守明臣气节。并积极沟通明廷与后金间之议和。
最后苦苦追求的希望破
灭,乃绝食而死。
然而此时的历史,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
他不但大败了皇太极派来的杜度一万兵卒,还像似一个少年人一样的满怀感慨。
完全没有那种想要和大清议和的想法。
此时在他的心中想的就是:大明强大了,要大清干嘛,要是有机会打话,还是要打出去的。
当然。
在此期间肯定是要多弄出来一些奴隶,去各个矿山开矿。
‘大明的百姓金贵着呢。’
这句话张春也是认同的,苦活,累活,危险活,总不能让一个强大的国民去干吧。
刚好周围的这些混蛋跳的欢,那就用他们的祖祖辈辈来给大明赎罪。
“再往前就是当时杜度驻扎营地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良久平复下来了心情,张春招呼着自己的忘年之交。
“正有此意。”
刘文秀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有领队的亲兵走在前面。
前行数里,豁然开朗,一片平地跃入眼前,地上的草木在就被踩踏的抬不起头,只能看到当时扎营留下的痕迹。
“杜度选了一个好地方。”
环视一周,刘文秀也得承认,来时一路上,最好的扎营地点就是此地,或许往后还有更好的位置。
可也只有此地距离喜峰口最近。
“建奴勇猛,这一点是真的,可无知也是真的,说实话,要是建奴们有着和大明一样的火器,喜峰口我还真的没有把握守得住。”
若是面对旁人,张春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也就只有面对刘文秀才可以。
经过了昨天一下午的交谈,他也摸到了刘文秀的身份,与其说是说给刘文秀听得,不如说是想要借着刘文秀的嘴,说给皇上听。
他不会因为打了胜仗,就忘乎所以的认为自己真的无敌了。
现在的火器还没有被建奴们解密。
就像当年,大汉的铁器还没有被匈奴们知道锻造方法一样,要是真的流传了出去的话,那就真的会成为大明的巨大威胁。
当年匈奴们拿到了青铜器的锻造方法之后,一度压着大汉在打。
也就大汉有了铁器之后,才有了“一汉当五胡”的说法。
武器的进步,真的可以左右一场战斗的胜负。
“所以说,晋商八家那些人都该杀,要不是他们把大明的铁器和粮食运往关外,辽东的战事怎么会打的那么辛苦。”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虽然当年只有八大晋商死于非命。可到了现在,只要是晋商在崇祯控制之下行走,都很艰难。
倒不是官府为难。
而是随着各种消息流出,他们的买卖,总会得到当地人的抵制,即便是相同的货物,价钱都差不多。
当地的大多数百姓们,宁愿购买一些稍微贵一点的物品,也不愿意去凑晋商的生意。
而做生意的人,名声臭了。
在这个时代,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之后将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坚持的下去的。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今天下午,我就得启程回到京师去,你要是写好的奏章的话,我刚好也可以给你带回去。”
在喜峰口他待得时间最久。
看到的,和听到的也最仔细。
对于张春这个人的了解也而更加的深刻。
将士们打了胜仗,就得给出一个合理的奖赏,升迁的必须升迁,受伤的也必须安置。
这份工作,暂时还是晁刚在管着。
本来等到秦良玉来到京师之后,分出去一点职务,谁知道走到半道上,湖广地龙翻身,现在也已经带着人手,正在进行救灾工作。
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京师。
“这就走?不多看看?”
张春一怔,随即想到,皇上身边的人总是很忙的,人家能够多陪他一天的时间,已经算是足够重视喜峰口了。
“不用了,要是下一次你我相见,我希望是在松亭关,怎么样?”
临走之际,刘文秀忽然说道。
松亭关现在已经沦落到了兀良哈之地了,而这些地方,现在还落在了建奴的手中,本是防备敌人南下的重要关卡。
如今也只能退回喜峰口暂做防守。
虽然也是一处险关,但意义却是不同。
张春一个愣神,瞬间就反映了过来,他以后还是有出战的机会,封狼居胥他不用想了,
只要能够夺回松亭关,也就心满意足了。
松亭关,是一个神奇而又神秘的地方。它的神奇在于:边塞内外,攻守双方,对它都是志在必得,弹丸之地,辟落之乡,却干系一代王朝的兴衰。
它好像一个英武健壮的戍士,在古卢龙塞道上,曾经叱咤风云,英姿焕发。
所以,连从未到过松亭关的南宋诗人陆游,在万里之外,愤慨之余都吟出“三更抚枕忽大叫,梦中夺得松亭关,中原机会嗟屡失,明日茵席留余潸”的诗句,来抒发自己收复失地的雄心和报国无门的伤感。
“那咱们再次相见之日,一定不会太远。”
张春哈哈大笑。
有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模样。
他没有报国无门的伤感,不过收复失地的雄心,依然健在。
“那就说好了。”
“说好了。”
告别了喜峰口的张春,刘文秀就走完了最后一个关卡。
居庸关轮不到他去评价。
王冲将军的防守反击已经做得够漂亮了,任谁也挑不出其中的毛病,相对来说,也就古北口的战役,打的并不是很激烈。
优势的兵力,实行的是碾压战术。
面对的还是对大明火器只有听说,还没有面对过的林丹汗手下,虽然胜利了,可也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最多给点军功,以后打仗的时候,多给一次机会,磨炼一二。
能成才了的话,就是一员大将,实在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而满桂就更不用说了,在高杰的指挥下,同样是尉长的官职,还是马兰峪的镇守将官,却被衬托的都快要成背景板了。
一个是不熟悉新式火器的原因,另一个则是面对建奴要么表现的很谨慎,要么表现的很勇猛。
这种心态和领兵作战的方法,以前或许很有优势。
可在如今火器横行的年代,就很不可取了。
在走到迁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迁安城是永平府的下辖县城。
一代名将戚继光就是在此地镇守的,注重练兵,尤善育将,严明军纪,赏罚分明。
可惜的是,戚家军早就被一些酒囊饭袋们给弄得烟消云散,只能在史书上,见到往日的风采。
刘文秀住在迁安城府衙中的邮驿之中。
此时的邮驿,就是曾经的驿站换了个名字,然后给出了一个新的职务,为了南来北往的所有客人,包括平民百姓准备的客栈。
价格只比当地的客栈稍贵一点。
为的就是不去抢占当地人的生意,多数都是官府和大商人们聚集的地方,安全很有保障。
“你们是从辽东的边市回来的?听说那边正在打仗?”
“早就打完了,建奴那是咱们大明的对手。”
“哎呦,我早走了一步,快说说怎么打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也是广宁那个叫做莽古尔泰的建奴气数已尽,居然被咱们的火器给炸了。”
“我信,你说的详细一点。”
“呃!你这人···要学会捧哏,我说可能不信,没让你说我信。”
“那好吧,我不信,快说说当时都是怎么一回事。”
······
刘文秀是住在二楼的客房。
此时的房间,修建的隔音效果并不理想,在邮驿的大厅当中,一些天南海北的人,高谈论阔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
要说那个地方的消息最灵通的话。
首推各个县城的邮驿。
“其实在打义州的时候才精彩。”
另有知情的人,嘿嘿一笑的插口高声说道。
“义州?就是和广宁成犄角牵制着大凌河堡的那个义州?”
“没错。”
“有什么精彩的战斗能比得上莽古尔泰死的那么离奇?”
“这个不是离奇,而是一个叫做孙得功的人,本是大明的叛徒,这一次眼看着建奴失势,又想要投靠大明,你才怎么着?”
“怎么着?”
“当然是不允了,最后还在屋内搜到了建奴册封的授三等梅勒章京,看上面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
“什么叫授三等梅勒章京?”
“这个,呃,我也不知道,不过想要这种三等梅勒章京,就必须给人做奴才。”
听着哗然。
做奴才?
好好的人不做,就为了给人做奴才,就背叛了大明,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