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三个钱包。

    实际有的；别人以为你有的；以及到极难处，可以调动的资源。

    沈庄和陆景眼中的苏夜，绝非只是归元境修士。

    问心局落幕之后，经大儒欧阳玉粉饰，苏夜背负起了剑仙之名。

    斗牛城逼死赤霞妖分身的事迹……碧落黄泉毒死叛乱的神通境长老柳青城……

    围绕着苏夜的疑云，早已变得格外浓厚。

    越是知晓他拥有怎样的能耐，越不敢轻易去杀他。

    客栈廊檐滴雨。

    沈庄探出窗外的手，掌心托举一颗由细雨凝聚而成的水球。

    忽而低语道：

    “苏道友的天人合一，已经达到了神通境的水准。

    若是他没失去灵根，修为约莫在玉虚境到神通境之间。

    这等天赋……”

    坐在桌边的陈清雪，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揉搓茶杯：

    “苏道友似乎不是很在意失去天赋这件事。

    他好像……对任何事都很淡然。”

    沈庄散去掌心的水球。

    “只有一件事，他格外上心。”

    “你是说洛师侄？”

    “贫道很期待，他会为夺取生命之种，用出怎样的能耐。”沈庄凝望窗外的雨幕，“还有……陆景真的杀不了他吗？”

    “……”

    陈清雪没回应沈庄的话。

    她的灵识里，又浮现出斗牛城石殿中的场景。

    彼时陈清雪，以影附之法增幅苏夜的修为，清楚他的全部动线。

    对苏夜的印象只有四个字：惊为天人。

    ……

    “影，情况如何？”陆景坐在桌边，陶碗中的酒余下一半。

    一缕不同于妖魔之气的黑烟，在客房中汇聚成型。

    乃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

    双腿格外修长，竖缝眸子呈诡魅的紫色。

    她的表情全无半点变化，冷淡回道：

    “我去了荒古密林，那里确乎曾发生过激烈战斗。”

    “如此说来，鲁巨子一家是真的罹难了？

    可是王震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

    “此话怎讲？”影的语调和表情，彰显冰山美人的风采。

    “鲁巨子一家是与苏夜结伴，共同进入荒古密林。

    那一行人，如今只有他还活着。可是脾气火爆的王震，却不追究他的责任。

    这件事，属实可疑。”

    影并未对陆景的猜疑，发表任何见解。

    待静默沉淀到差不多的火候，轻声道：

    “荒古密林中，发现了合欢宗周沐青亡身的痕迹。”

    “周沐青是合欢老魔的徒孙……身为护法的青柳也在城中，”陆景道，“看来合欢宗，亦是冲生命之种而来。”

    “周沐青身死时，附近有两个分身。”影接着传递情报。

    她的紫色眸子里，仍是没有担忧或怜悯。

    “谁的分身？”

    “一个是煞妖的分身，另一个……是苏夜的分身。”

    寻常修士运用分身，不会有多么棘手。

    从不按常理出牌，洞悉妖煞之数的苏夜可以使用分身，不由令陆景感到一阵头疼。

    “影，辛苦你再去找寻巨子令。今番来机关城，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得到生命之种，”陆景道，“若是交不了差，我项上人头不保。”

    “若是注定保不住，倒不如投奔苏夜。他能保你。”

    “日间刚与他撕破脸皮，却又要觍着脸求他。这事，我陆景做不来。”

    “随你……”影化作黑烟，离开客房。

    陆景站起身，抖落一下披风。

    可以死，不能损伤威名。

    ……

    齐府中灯火通明。

    敖澈坐在石桌边，喝一口龙族秘酒，喷出几许银色火焰。

    巨子令不知去向。

    找到它之前，最好的选择是保持静默。

    齐仲山朗声道：

    “两位道友皆有意争夺异宝。老夫手中有一宝瓶，内蕴磅礴生命力，对夺宝有些许助力。

    若能令老夫开怀，便将此宝瓶赠予其人。”

    苏夜边饮酒，边欣赏烛光中落雨的夜景。

    放空心神，不去想俗世纷争。

    闻听齐仲山之言，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看向不怒自威的齐府老爷子。

    “可否先验看宝瓶，再决定是否要比试？”敖澈不想在人前，显露自己的能耐。

    “敖前辈若是不想要，晚辈可就笑纳了。”苏夜眉眼含笑。

    日间与陆景的言语交锋，并不会立时带来生死争斗。

    唯有到了争夺异宝最激烈之时，谨慎和顾虑才会抛诸脑后。

    “苏教主，小龙不才，先行带走宝瓶。待我取了异宝，再将宝瓶赠给你。”

    说罢，身出亭台。

    转瞬变回本体，长达数十丈的庞大龙躯，裹挟着雷电，在风雨中穿梭。

    湖面上的雨水，皆听从敖澈驱使，于空中汇聚成四个大字。

    「仙福永享。」

    施展的是拍马屁功夫。

    敖澈半空幻化人形，瞬身回到原位。

    似若从未移动分毫。

    “不愧是龙宫之人！雷水双属性，可称登峰造极。”齐仲山由衷喝彩。

    敖澈抱拳谢过齐仲山，笑着看向苏夜：

    “苏道友，你若是不肯拿出真本事，小龙可就笑纳宝瓶了。”

    苏夜笑而不语。

    转头看向同桌饮酒的齐崖，问道：

    “齐少爷，你是以何入道，又想学何种法门？”

    齐崖本想瞧热闹，没料到这里边还有他的事，过了几息方才回道：

    “小……在下总也定不下心，不知该选哪条路径。”

    “好说。”苏夜笑道，“今晚，在下便帮你选一条路。”

    话音落下，一柄黑白分明的五尺长剑，进入苏夜掌握。

    缓步行进雨幕。

    雨水顺苏夜体表滑落，未曾沾染分毫。

    “世间武器花样繁多，单论招式华丽，无有能及剑道者。”苏夜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密集的雨幕。

    金光萦绕太初剑。

    雨中的剑舞，犹如天下间最绚丽的奇景。

    从天而降的雨滴，伴随苏夜的剑势，汇聚成数朵清澈透亮的莲花。

    不仅是对敖澈驾驭天地之力的回应。

    在其之上，更加了无与伦比的剑招。

    齐仲山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对苏夜的欣赏。

    坐在祖父身旁的齐崖，则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视着泛溢金光的长剑。

    便如聆听一首妙音，从剑招中，仿佛看到了苏夜的本心。

    放荡不羁，潇洒如风。

    剑道的迷人之处，全无遮掩地展现在齐崖面前。

    剑招行到最平缓处，忽然起了变化。

    悬浮在苏夜周身的雨水莲花，悉皆飞上天际。

    与漫天雨幕相合。

    九条苍龙，声震四方。

    苏夜负手持剑：

    “齐少爷，现在呢？”

    齐崖呆滞仰望天际奇景，木然道：

    “小爷我……想学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