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蛇黑色的风衣里，套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挡住脖子，整个人犹如暗色调的画作。

    脖子下，是逐渐发硬的皮肤和生长的鳞片。

    “蛋。”他墨绿色的双眸扫了一眼箱子，黑唇没怎么动，喉咙里咕噜出答案。

    一下子就被猜出来，顾怀薇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的。”

    顾怀薇鼻子动了动，她完全闻不到。

    于是，她问道：“林蛇，虽然这么问有点奇怪，但……你是人类吗？”

    林蛇黑色的短发顺滑服贴，垂在脸侧，墨绿色的双眸宛如宝石，冰冷幽暗，泛着神秘的光泽。

    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怀薇，很长时间不眨眼睛。

    像是掉了线的机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怀薇被他看得脊背发麻。

    虽然林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但这样的凝视令人不适。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不祥之物缠上。

    “算了，当我没问。”顾怀薇扯开话题，还是不要打探别人的秘密比较好。

    “好的。”他接话很快，像是突然上线。

    这次带的东西有些多，塞满了整个员工仓库，搞得顾怀薇晚上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林蛇大多数时间坐在大厅，顾怀薇从来没有见过他睡觉。

    有时夜晚，他会撑起红色的伞，冒着辐射风暴出门，然后在早晨开店的时候回来。

    他从来不说自己去了哪里。

    顾怀薇也从来不问。

    上城区距离绿洲宾馆路程遥远，就算是让林蛇前往，一天之内也无法来回。

    让林蛇去上城区门口发传单的计划暂且搁置。

    不过，作为技术宅，林蛇在不懈的努力下，开发出一款可以连接这个世界地下城网络的App，可以让顾客线上选房、订房。

    顾怀薇把宾馆房间里的照片上传进App，主题房间就算是不添加美颜滤镜，也美得如核爆末日未来临之前的人间乐土。

    App成功上线，顾怀薇趁着午休时间在宾馆里煮起了火锅，拿出冰镇可乐，和林蛇一起庆祝。

    火锅的味道飘满整个大厅。

    宾馆里，正在喝草莓味营养液的钱多多闻着外面的火锅味儿，砸吧一下嘴，觉得口中昂贵的营养液寡淡无味。

    明明是以前最喜欢的口味。

    却比不上外面传来的那辛香鲜美的味道。

    那种传统的肉类蔬菜，食材难以保存，费时费力，又不能提供完整的营养。

    除了美味，没有任何优点。

    也只有上城区的那群没有生存压力的人，才会吃这些东西。

    想到这里，钱多多狠狠地吸了一口粉红色的营养液。

    而这股火锅的味道，不止让钱多多肠胃像洗衣机一样绞动，宾馆里的其他客人，也不太好受。

    虽然距离核爆物种灭绝，已经过去了200多年。

    但是刻在生物体的本能，让他们渴望着传统的食物。

    营养液只能让他们活着。

    不能满足他们进食的欲望。

    肖宥齐注射完抑制剂，原本想躺在宾馆的床上稍作休息。

    火锅的味道让他睡不着。

    他掂量着手中的金币，乘坐电梯下楼。

    员工仓库没有位置，顾怀薇就弄了两个小马扎，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柜台后面煮火锅。

    肖宥齐找到她的时候，她坐在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前，用公筷往清汤锅那里夹绿叶菜。

    汤底清澈透亮，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蔬菜叶，阵阵鲜美的香气勾引着肖宥齐的蓓蕾。

    他吞了口口水。

    “咕嘟——”

    声音格外明显。

    顾怀薇听到声音，昂起脑袋：“要不，你也吃点？”

    肖宥齐银灰色的眼睛浮现笑意。

    他正准备省下金币，厚着脸皮坐下，蹭一顿吃喝，却感受到一道极为不友善的眼神。

    仅一瞬间，划破空气，像锐利的刀锋般朝他的方向射过来。

    肖宥齐猛然回神，看向刚才传来寒意的方向。

    顾怀薇看见肖宥齐身体僵硬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肖宥齐从口袋里拿出三枚金币，“我买你一小碗，就不坐在这里吃了。”

    “可以啊。”

    顾怀薇拿出两个空碗，把牛油锅和清汤锅里的菜分开夹给他。

    新鲜的绿叶菜、嫩滑的豆腐、弹牙的虾滑……每种都用公筷夹了一些。

    “喏，给你。”碗底有点烫，顾怀薇用湿毛巾垫着给肖宥齐。

    “多谢。”

    “真的不坐下来一起吃？”

    肖宥齐戒备地看了一眼林蛇：“不用。”

    “好吧。”顾怀薇颠了下手中的金币，唇角扬起，“下次想吃，可以继续找我。”

    说完，顾怀薇又扔给肖宥齐一瓶冰可乐。

    “这个是赠品，多多光顾呀。”

    肖宥齐手指握着冰凉的可乐瓶，里面似乎是液体……

    看样子，应该是珍贵的水资源。

    “多谢。”肖宥齐收下可乐，水这种东西他永远都不嫌多。

    等到肖宥齐离开，顾怀薇收敛起笑意。

    刚才，她感觉到了。

    肖宥齐是因为林蛇，才没有坐下来一起吃的。

    她看向林蛇。

    林蛇熟练地调蘸料，往碟子里加芝麻酱、蒜末、香菜和花生碎。

    行为举止和人类无差别。

    肖宥齐为什么这么忌惮林蛇？

    顾怀薇有些疑惑。

    林蛇调好了蘸料后，滴上几滴香醋，他抬起头，尽量温和地看向顾怀薇，将蘸料推到她面前：“我调好了一份，看看你喜不喜欢。”

    “不用，我自己调。”顾怀薇谢绝他的好意，她不吃香菜。

    林蛇又拿了空盘子给她。

    社交礼仪上，他非常的绅士。

    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林蛇工作能力强，技术过关，从不探听她的事情，除了某些行为有些怪异，其他的，可以说是很完美的工作伙伴。

    只是……顾怀薇总有一种异样感。

    那是来自直觉的东西。

    没有依据。

    算了。

    顾怀薇无法解释心里为何会有那种一闪而过的异样感，便没有继续深究。

    她开始挖辣椒酱，制作独门火锅蘸料。

    而在顾怀薇看不见的地方，林蛇低着头，抬起碗挡住嘴巴，伸出细长分叉的舌头，悄悄地卷起碗里的肥牛卷直接吞下。

    墨绿色的瞳孔微缩。

    有点辣，还是生的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