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皓于混沌中悠悠转醒,意识尚被朦胧的睡意笼罩,只觉四周仿若被浓稠的墨汁浸染,漆黑一片且静谧得如同死亡的深渊。
他的脑袋昏沉而滞涩,仿佛宿醉初醒,思绪在脑海中迟缓地飘荡。
他下意识地转动脖颈,目光在黑暗中逡巡。
突然,两点幽蓝如鬼火般的光芒在不远处闪烁,恰似暗夜中恶魔的窥视。
赵皓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凝固在嗓子眼,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冷汗如细密的蚁虫在后背悄然蔓延。
金雕王察觉到他的苏醒,微微抬起高傲的头颅,冰冷的眼眸从眼角斜斜地睨视过来,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灵魂,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与冷漠。
随后,它缓缓地卧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庞大的身躯微微蜷缩,似是卸去了一身的疲惫,轻轻阖上双眸,沉浸在休憩之中。
它双翅微微耷拉着,羽毛在黑暗中仍散发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显然这数百里的长途飞行已让它体力透支。
赵皓在微弱的光线中隐约看清是一只金雕王卧于身旁,它那巨大的身形犹如一座小山丘,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赵皓的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大气都不敢出,每一丝呼吸都压抑得极为轻缓,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便会惊扰这尊“煞神”,招致致命的扑击。
时间仿若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如此漫长。
许久之后,金雕王的鼻腔中传出轻微的鼾声,那有节奏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似是一种安全的信号。
赵皓这才如释重负,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许。
忽然,他似有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之事,匆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胸前,只见伤口已被妥善包扎,层层叠叠的布条缠绕得整齐而紧实。
他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身躯,除了伤口处尚有丝丝隐痛传来,身体状况竟已与之前重伤濒死时截然不同。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分明记得自己此前已在死亡边缘徘徊,那无尽的痛楚与虚弱感仍残留在身体的记忆里,怎会此刻这般好转?不仅伤痛大幅减轻,就连精神也不再那般萎靡。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赵皓的目光再次游移,瞥见身旁一向坚毅如铁人般的赵卫此刻毫无动静,仿若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他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赵皓赶忙手脚并用地翻身凑近,颤抖的手指探向赵卫的鼻息,直到那微弱却真实的气息轻轻拂过指尖,他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重新躺回原地,心中却满是忧虑与感慨。
他深知,赵卫是因过度劳累才倒下的。
这些日子以来,赵卫犹如不知疲倦的陀螺,不眠不休地护送着他,一路上,既要时刻警惕着敌人的追杀,又要分心照顾他的伤势,在艰难的逃亡途中寻找草药、水源,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生死。
一人之力,终究难以周全。
赵皓心中满是感激与愧疚,他并未忍心叫醒赵卫,而是趁着这难得的间隙,开始在脑海中细细梳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此刻,他已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从最初收到那封神秘的告密信起,便已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无论他当初如何抉择,是留在京都,还是离京而去,最终的矛头都注定会指向他。
若他未中计,选择留在京都,那么雷州城孙家献上的贡酒以及那看似无辜的侍酒人,都将成为攻击他和他背后势力的利刃。
那贡酒中或许早已被掺入致命的毒药或足以引发轩然大波的违禁物品,而侍酒人则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指证他的种种“罪行”,让他百口莫辩。
若他中计离京,背后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黑手更是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定要置他于死地,绝不让他有命返回京都。
说不定,之前他呈上去的那些关乎国家安危、揭露阴谋的折子,都已在半道被悄然截下,如同石沉大海,未能发挥丝毫作用。
这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通天的手段?竟能策反跟随他多年、亦师亦友的何洪,让那份信任如泡沫般破碎。
不仅如此,连朝中颇有威望的楚家和林家都惨遭迫害。
虽说这两家的倒下,使得安贵妃一系在朝堂上再难对他构成直接威胁,可这些朝廷武将乃是边疆的守护神,他们一倒,犹如边疆的长城崩塌,外敌必将闻风而动,蠢蠢欲发。
而国内,失去了这些制衡的力量,各方势力也会暗流涌动,内忧外患必将接踵而至,国家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赵皓紧蹙眉头,苦苦思索,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拼凑出真相。
他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每一个线索都如同一根纤细的蛛丝,看似脆弱却又可能是揭开谜底的关键。
然而,时间悄然流逝,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鱼肚白,他却依旧毫无头绪,只觉眼前迷雾重重,那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仿佛遥不可及。
“太子!”赵卫正于混沌梦境中苦苦挣扎,恍惚间似听到一声急切呼唤,他猛地一颤,如遭电击,瞬间从梦中惊醒。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眼神中仍残留着几分惊惶与迷茫。
紧接着,他匆忙扭头看向一侧的赵皓,视线交汇,恰与赵皓投来的目光相对。
“你醒了?”赵皓的声音略显沙哑,却透着一丝关切。
“太子,您没事了?太好了!”
赵卫迅速定了定神,目光急切地在赵皓脸上逡巡,昨日那令人揪心的惨白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红润,恰似阴霾散去后的朝阳初升,赵卫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狂喜与欣慰。
“嗯!我没事了。”赵皓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试图宽慰赵卫。
“赵卫,我伤口怎么恢复这么快?是你昨日出去买药的吗?”赵皓眉头轻皱,眼中满是疑惑。
“太子,并非我!”赵卫连忙摇头,眼神坚定而诚恳,他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丝毫隐瞒或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