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见过这一剑。

    白芷之前在龙渊神山山顶，就是用这一招飞仙剑，将自己斩成重伤之身。

    此刻，庄不诚的这一道飞仙诀，比之前白芷发挥出的更轻，更灵。

    仿佛剑道的绝意！

    这一剑，几乎将飞仙诀的所有精华都发挥了出来。

    这是一个八境巅峰的剑威，修行了近乎三百年，就为了复仇的这一剑，这一剑就是要将前世的仇敌，墨灵彻底斩落剑下。

    突然，仿佛利刃切豆腐，庄不诚只是屏气凝息，轻轻挥出一剑。

    空间似乎被他切出一道缝，青色剑芒彻底黑化，红黑剑芒已经到了杜方眼前。

    这一剑的杀气才真的是躲无可躲。

    站在地上的路无双，和白不凡同时仰头看着那一剑。

    白不凡眼神里突然泛起一滴清泪，那是他的师哥，三百年前的龙渊双壁，剑派的两大护剑尊老之一。

    当年斗剑失败之后，一夜之间，从一个三十岁的雄姿英发的蓬勃青年，变得萎靡不堪，精神不振，容色憔悴，不到几年就变得身子佝偻，苍老不堪。

    只有见过他当年英姿豪气的自己才明白，那一场斗剑对这个白衣飘飘的师哥打击有多大。

    这一场雪耻之战，注定是不死不休。

    庄不诚苍老佝偻的身子，就在这一剑挥出之时，忽然变得年轻，脸上焕发出年轻的神采。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

    属于他自己的绝巅之境。

    杜方神色很凝重，望向那当头斩来的一剑。

    杜方提声纵气，声音轻朗，将自己悟出的剑道九诀之中的第二剑，用了出来：——风回剑—

    他的声音轻朗，激越。

    话声未落，方圆几十里所有的狂风席卷而来，压倒树木，房屋，倒卷起河流，无数碎屑被狂风吹起，受不住激荡之力，碎成粉末。

    这种天地之威推着杜方手中的神剑承影，剑芒飞出，迅速无伦地刺破红光，没入庄不诚的眉心。

    庄不诚一张平静的脸上，突然无数道血液从他的毛孔中流出，瞬间遮瞒了整个面孔。

    白不凡凄声长叫：“师哥……”

    一声极为平静，淡然，洒脱的声音，随着庄不诚的身子飘飘摇摇，跌落的身子传入每个人耳朵。

    ‘我终于——还是没能见到你的第三剑！’

    白不凡抱住他的身子，突然间泪如雨下。

    在远处，无数的修真之士仓皇而逃，血海冥河杀阵已经彻底成型，血云之中的那把魔剑，剑芒已经彻底刺破了天空。

    剑尖进入虚空之中。

    龙栖城中，百姓生灵，无数的身子被吸成了干尸，风化，瓦解，成为飞灰，齑粉。

    血气生魂如长鲸吸水，如一条浩瀚的星河一样，从城中飞出，汇向天空中的那把魔剑！

    杜方只看了一眼，就只看了一眼。

    剑灵已经成型，刺破虚空。

    九道金色的黄光从虚空之中飞出，落入那柄魔剑之上。

    这一刻，杀戮已经进入了尾声。

    白芷的九阶剑灵已经彻底成型。

    他迟了，已经阻挡不了这场彻底的杀戮。

    龙栖城池之上，无数的红灯依然笼罩着，那些曾经的万家灯火，将再也没有一个人存在。

    杜方知道，这种深深的痛楚。

    他默默地落了下来，这一刻，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哀伤。

    白不凡眼神中满是痛楚：“你……你杀了我师兄……”

    杜方回头看了一眼龙栖城中的血海冥河杀阵，苦笑道：“你们杀了一百万的人族百姓……”

    “这些人的亲人，儿子，父母，都死在了你们龙渊的百年大计之中！”

    “你们为了强行造出一名九阶剑修，不惜牺牲这么多人……”

    庄不诚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看着走近的杜方，眼神中满是乞求与恳切：

    “仙灵，杜……杜方……你能告诉我，你的第三剑叫什么名字吗？”

    杜方淡然道：“不能！”

    “为什么，他临死的愿望你也不愿意满足么？”

    白不凡怒吼。

    杜方轻蔑的一笑：

    “如果刚才你们两人不阻止我，也许，我能将这场屠杀与浩劫拦截下来，可是你们两人，活了三百年……也做了杀戮生灵的帮凶！”

    杜方苦笑道：“那些死去的冤魂不会原谅你们，我也不会！”

    庄不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惭愧之意，“对……对不住……那些人，也对不住你……可是龙渊……”他的脸上是愧疚之色，脖子一歪，身体忽然软了下来。

    杜方这一剑斩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在纷纷洒落的光雨之下，杜方默默的走了出去，从今夜起，仙灵之乱必将开始。

    可这一次的仙灵之乱，并不是真正的仙灵之身。

    龙渊剑派从此时起，终于有了真正的进入帝境的剑修。九洲大陆，只要有比白芷强的帝境剑修，都会在无数生灵的血魂加持下，被击败！

    有了百万亡魂的血魂加持，来日的比剑，大柱国长缨，必将是白芷的手下败将。

    而自己，将担负这个黑锅。

    灵霄的弟子杜方，这个名字从今夜起，将传向整个青玄大陆，九洲的每一个地方。

    路无双跟了上来。

    杜方本想赶走他，可是现在，这个所谓的路城主，成了自己的唯一见证人。

    他带着路无双，御剑升起，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仰天长啸之声：

    “啊…………”

    路无双没有说话，他也理解这种为剑道献祭的精神，理解那个失败的尊老，龙渊剑派的守护者。

    剑修之道，死在剑下，就是最好的归宿，像战场上的将军，文人的案桌。

    利剑，战场，案桌。

    自古以来都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穷尽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他们尊崇，喜爱的东西。

    生与厮，死于厮。

    而在远处，虚空已经闭合，所有的剑道修士都已经逃得不剩一个人。

    清丽的白芷握着血虹魔剑。

    魔剑之上，九道清晰的金黄印痕在闪闪发光，白芷挥剑，直接斩向苍穹，夜空之中重新出现九片天空。

    每一片天空之中，出现一道黑色的虚空，虚空之中九支硕大的眼睛之中，发出一道紫色的神雷。

    九道天雷，同时击向白芷脆弱的身子。

    这是雷劫洗身，只有真正进入九境的强者，才会被天地认可。

    那一片雷海，除了修真者本人，任何进入的修士都将被神雷碾成齑粉，飞灰。

    杜方呆呆地望着，路无双轻声叹息：

    “这就是登阶九境的天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