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曼垂眉思索一会，努力平定自己的语气，轻声询问道“那你呢？你会因为做错事后而后悔么？”

    要是你真的是他的话，你会后悔么？你会因为你的背叛而后悔么？你会后悔伤害了一手培养起来你的那个恩人么？

    瓷言似是听到了暗有所指，又似是没有听出什么，“应该会后悔吧。”

    白曼迟疑道“应该。”

    她心生怒气，为什么是应该，而不是一定。

    瓷言冲白曼眨了眨眼睛，“因为做错事后后悔也没用，更何况后悔是跟着事物连接在一起的，是跟着心情而变化的。要是那件事情与爱恨交织的话，是很难产生后悔的。”

    这段话算是给对方的解释更是瓷言给自己的解释。

    白曼目光再次落到墓碑上，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理由在质问下去，自己也没有理由去恨对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要是从来都没有相遇过该多好。

    瓷言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在她准备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身份被发现的准备。

    她想她是真的不亏欠北辰，因为他们两个双方对不起对方，仅仅是一句亏欠根本做不了什么。在他们那场争斗中，最可怜的就是白曼了，所以她对白曼心生亏欠，如果对方想要她的补偿，补偿在她能做到，且不触犯法律得范围内，她是会给对方补偿的。

    白曼回过头，正好与瓷言相对视，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

    “你知道么？我之前遇到过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

    “……”

    瓷言保持沉默，并未作答。

    白曼陷入沉思，继续讲道“他教会了我很多的道理，也教会了我不少的人情世故，他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因为自己而存在，不要把希望永远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更是告诉我，女生不必把男生看成自己的依靠，把自己归为附庸的那一类，你就是你，不一样的花朵。”

    “我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很惊讶，其实我的哥哥也这样教过我。他耐心给我解释，男女并没有什么不同，要是我愿意在外面飞翔的话，他愿意为我在回家的晚上打开一盏灯等着我。”

    “我哥哥他热爱生活，他尊重他人命运，可是这样的人也会有缺点，也会被利益所蒙蔽。临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恨，是他咎由自取，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所以他才得到了这种结果。”

    “他告诉我，不要害怕前方会有什么，不要担心背后会有什么，都是自己害怕自己的东西。只有向前走去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有不回头，不往后面看去，后面其实就是一段段自己走过的路。”

    “可是他只是告诉了我不要恨，可是他又没有告诉我该不该爱。可是我做不到他说的不要恨，但是我又做不到要不要去爱别人，哪怕爱恨交织也是不错的。你觉得呢？瓷言。”

    白曼还是像之前一样遇到问题的时候，喜欢从瓷言那里寻找答案。

    瓷言下意识抬脚摸了摸白曼的发顶，眼神有些放空，“双胞胎都分为同卵和异卵，同卵的双胞胎都不完全相似，更何况是我们呢？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都会在不同的时候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花朵。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每个人都有理想，每个人的理想都不一样，有的人是平安度过一生这是理想，有的人想要每天吃上饭这是理想，有的人想要拯救世界这也是理想。基本上每个人都有理想，都在为理想而奋斗，可不是所有的理想都能实现。你说你的哥哥抛弃了他的理想，他不是抛弃，他只是在实现理想的时候走错了路，迷失了方向。”

    瓷言叹息一声，抬头望着天，继续讲道“那个时候，只要是他在所坚持一会，他就能发现他的理想就在前面，他还能继续实现他的理想之路，他仍然是那个天之骄子，那个将所有人甩到身后的上位者。走错路并不可怕，迷失方向也不可怕，至少在他走错路之后，在他离别之际，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走的时候也是心安。”

    “你若盛开，蝴蝶自会来。你若是想往前走，你就会发现前方的路其实很宽，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危险。你都会在面对自己不熟知的领域感到迷茫，感到困惑，感到害怕。因为是未知，因为是不了解，才会这样。可是很多时候我们所走的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排练，都没有剧本，这也是未知，走过之后，说过之后，就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后面是你来时的路，前方是你要走的路，不管是前方还是后方，都是你的路，既然是你的路，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所有人都说爱比恨长久，其实并不是这样。不管是爱还是恨，都来源于对一个人的感觉，要是这个感觉没有了，也做不了爱恨。你哥哥说的对，要是你只会恨的话，你会发现你的身边都是荒凉一片，黄沙弥漫，这样的场景并不是你哥哥所想要看到的。你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最宠爱的妹妹，是他在弥留之际还在担心的妹妹，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靠着恨活下去呢？”

    “你说你的哥哥让你放下恨，却没有告诉你怎么爱，让你放下恨的他，何尝不是教给你怎么爱下去么？既然无法爱上别人，为何我们不能爱自己呢？爱自己也是爱，爱别人也是爱，既然爱别人太难，那就专心爱自己吧。爱自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照顾好自己的你正好是你哥哥所期盼的。”

    瓷言一一为白曼进行讲解，她原本以为自己跟着对方关系决裂之后，自己不会在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却无奈发现，两个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哪怕走向陌路，走向诀别，仍是心灵相通。

    白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哗哗的流下来，积攒了三年的泪水终于在三年后流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了北辰给她留的话的意义，万般叮嘱不是让自己去给他报仇，而是想让自己笑着活下去。不要因为恨而忘记了身边的风景，不要因为恨错过了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瓷言见白曼又哭又笑，心里的石头稍稍能放下。只要是能哭出来就行，哭出来就代表内心已经有了发泄，有了发泄内心就有了些许触动，有了一次的触动就会有多次的触动。

    扑通一声，白曼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瓷言牙猛的一酸，也顺便跪了下去，静静地陪伴着对方，心里不断的吐槽道“不愧是亲兄妹，心眼子都是实心的，那么大的一声扑通，也不知道腿还好不好，等站起来的时候能不能走路。就是不知道白曼会住在哪里？会住在哪里呢？是莫斯科，还是自己另寻的住处。要是住在莫斯科也行，至少打辆车，或者用其他的方法给掩饰过去，要是另寻的住处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瓷言抬起头给那张笑着的照片递给一个幽怨的眼神，在心里腹疑道“老师啊！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也是让我多跪的一个人，就是不知道在黄泉之下的你，不对，应该是在上帝面前看热闹的你会不会笑，在心里能不能接受的起学生这一跪呢？学生本来是不打算叫你老师的，可是除了老师学生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称呼可以与你匹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