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在波澜不惊里面一点一点逝去，没有出去剿杀鬼物的日子，少年们不是在学校上课，便就是在各自的兴趣里头畅游。

    “阿笙，今早不是没课？”

    看着勾起背包的人，褚妮捧着薯片从沙发上坐起来。

    反手将鸭舌帽扣在头上，姒笙垂眸瞥了她一眼：“临时改了课表，调课。”

    哦了一声，褚妮恍然。

    调课这种事情，只要是学校，就一定存在。

    看见人出门后，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歪着脑袋去看厨房的方向，提高了声音问：“我的汤好了嘛？这么磨蹭你是要饿死本小姐吗！”

    然后就传来少年低缓的回答：“还有一会儿，就快了。”

    在家里的日子，终于让褚妮培养出一个标准的厨子小弟来。

    到学校的时候，日头的太阳已经正式露出它金灿的面貌来。

    “姒笙！”

    内敛却稍扬的女声传进耳边，姒笙脚下却没停。

    车里的叶姝急忙开了车门下车，关门的时候也只是敷衍的朝里头落了一眼：“再见妈妈！”

    “哎——慢点！”

    车里的妇人趴着车窗出声提醒，却没什么用处，那靓丽的影子依旧不管不顾的追赶着前面的人。

    “这孩子，”车里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眼底的担忧止不住的溢，“莽莽撞撞的，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子放心上！”

    “夫人，您就放心吧，小姐自己心里有数的。”

    驾驶座上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人，捏着方向盘启动车子的同时，不忘笑着宽慰。

    可车才听见响动，就被后座的人叫了停。

    落下车窗里的那张脸，螓首蛾眉，有着与叶姝五分相似的眉眼间是与其大相径庭的冷傲与凌厉。

    视野里，娉婷的少女在费力的追赶中终于跟上了那人的步子。

    分明见到人的时候有着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开心，却在追上人后怯懦似的止步在了两步的距离之外。

    这世间，能叫她们姝儿起了兴趣，另眼相待的人，可是罕见。

    尤其，还是这般不同寻常的姿态——

    柳嫱眯了眯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道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姐旁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驾驶室里的人闻言，也偏头去看。

    只可惜他去看的时候，那两道人影，已经融进了门里的人群去，只留下了一个模糊晃过的影子。

    “刚才小姐去追的那位同学吗？”

    收了眼，柳嫱抬起的眸子落在了后视镜里。

    与她对上的人恭敬的垂了眼：“我马上着手去查，夫人。”

    放开的车窗缓缓的上升，将那张面容一点一点的吞噬遮挡，直到彻底没入不见。

    很快，车子启动调转，使离了原地。

    绰绰的人影中，姒笙垂下眼帘，将散出去的余光系数收回，垂在身侧的指无意识似的，蜷曲了旁人瞧不见的暗涌。

    “姒笙同学，你吃早饭了吗？”

    跟在身边的女孩子声音娇柔，却有着令人烦躁不耐的毅力，她好像翻了翻自己的包，从里面捧了什么东西出来，伸手递到了少女的面前。

    “我带了早点，要不要尝尝？”

    走着的人忽然止了脚，叶姝便也随着停了下来。

    她伸过去还捧着早点献宝似的手并没有收，只是歪着头，去看停下来的人。

    脚下调转，姒笙侧身看着眼前的人，从她沾染病气却精致的眉眼间扫过，眼底翻滚着的某些东西忽然惊涛拍岸般的，忽就化作了一抹灼人的轻笑。

    她嗤：“叶大小姐这般放低姿态，倒是显得我穷凶极恶了。”

    叶姝捧着包子的手僵着落了落，最终还是垂手将东西收了回来。

    她嗫嚅着唇：“抱歉。”

    给你增加了负担。

    姒笙看她的眼神，让她没来由的发慌。

    那里面好像有着什么东西，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翻过去。

    可她不理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分明别人的交友，都是那般的顺遂自然，怎的偏生到了她的这里，就出了差错。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身上的病气真的太重了，才会如此的招人嫌？

    “既然觉得抱歉，就离我远点。”

    短暂的缄默中，姒笙重新转了身，溢出的鼻息裹着胸腔内的东西泄出来。

    罢了，一无所知的人，连错怪都显得如此过分。

    她抬着脚迈出步子，那站在原地的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几秒，便又抬脚，试探似的跟上来。

    叶姝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了些许，却没忍住跟随。

    她垂眼看着脚尖一前一后，低声喃语：“可我也只是，想要离你近一些……”

    姒笙听见那人似有若无的低语。

    她说，离你近些，心就不疼了。

    脚下的步子不曾停顿，可肉眼可见的，姒笙的脚下，已经多了一丝凌乱的虚浮。

    她低落的眼眸下，有什么东西星星点点的掠起。

    学校里栽种了许多高耸的大树，走在路上随处都是阴凉，在这种艳阳点点升起的天气中，路过的人影也会在细碎落下的光斑中飞影似的移走。

    眼前忽然多出一双手的时候，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头的叶姝是有被惊到的。

    透过树梢零碎打下来的光隙洒在那人的指梢，伴随着一道低哑的女音徐徐的吹进耳朵：“早点。”

    她盯着那只手，脚下都没忘记停，眼睛却好一会儿没移开，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攥在手里头的东西放进那只手。

    只可惜，因为刚才无意识的力道，原本松软的早点包着袋子，已经有些变形了。

    叶姝下意识想拿回来，却见那人已经收了手。

    她便悻悻的收了指。

    偏头看去的时候，碎光掠过的少女低着眸，将手中的早点掀开袋子，放了一块进嘴。

    她吃东西的时候，也像旁人一样，脸颊鼓起了一块。

    将那凌厉的厌凉冲刷去了些许，多了一抹人间才有的烟火味。

    没人看见的地方，叶姝摇头，心头轻叹，怎么她们姒笙同学，就这么难以接近呢？

    她坐在教室里，抬眼朝外看去的时候，站在走廊里的人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

    叶姝没挪开，只是将眼定在了那一处风景上。

    少女背着光，站在与楼外金灿一片的光相比，略显昏暗的走廊里，垂头的时候，随着手上的动作有火光明灭的闪过。

    化作她指间的一抹猩红。

    叶姝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说过。

    姒笙抽烟的时候，姿态很张扬。

    唇瓣吸吐中，都裹着她这个人骨子里的肆，比起男生，还要迷人。

    叶姝歪着脑袋，瞧着瞧着，眼中就多了个人。

    褚妮来找姒笙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人在狭长的过道里，垂眼看着楼下，轻吐烟圈的模样。

    她啧了一声。

    别说，还真帅。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那个年龄班上许多男生都悄悄学会了抽烟，却依旧没有人敢于姒笙站在一起吞云吐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抵能猜测到几分。

    因为站在她的身侧，哪怕你什么都不错，也仍觉自己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

    当然，这话是有一次，坐在她前面的邵戈不经意间吐露的。

    走过去将那人指梢的东西夺过来掐灭，褚妮依着墙台，歪着头去接她微蹙的眉眼：“阿笙，你该戒烟了！”

    大学里头对学生的烟草陋习，并没有那么严苛，于是姒笙捏着这东西的次数，便更显得频繁起来。

    褚妮知道，她们阿笙现在心情并不怎么好。

    在对方低嗤的眼底，她吐舌：“抽多了对烟不好！”

    轻呵一声，姒笙没理她的胡说八道。

    “怎么忽然过来。”

    喉间的最后一口烟气吐出来，她偏头看了眼这人空荡的身后。

    难得不见这妮子带她那小老弟，稀罕。

    手肘搭着身后倚的台子，褚妮侧头说：“大概是因为，你让我盯着的东西，有了点动静。”

    窗下趴着的少年抬起脑袋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他扶着下颚抬头往窗外瞧去的时候，少女微勾的眼尾染着的，是叫人惊艳的厌凉姝色。

    榑深眯了眼眸。

    她的唇噏合着，好像在说，送上门的东西，怎么能放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