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两袋死沉死沉的购物袋，幸亏戈薇锻炼了手臂力量，在经过自家鸟居下台阶时还有闲情欣赏一旁的御神木。

    对比五百年前的御神木，如今的树冠更加郁郁葱葱。

    戈薇漫步到御神木前，盯着树上留下的一道类似于箭痕的小洞，愣愣出神，直到双臂泛酸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大树前站了许久。

    反正肚子也不饿，早上那顿饭丝毫不影响现在的精力，戈薇将袋子放在一旁，翻过御神木周边的栅栏。

    掌心按在粗糙的树皮上，戈薇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思绪，记忆仿佛在这一刻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同样经历。

    对犬夜叉感情的明悟，是在御神木下。

    准确来说，最初感受自己喜欢上犬夜叉，是在和由加她们聚餐那一次。

    充满迷茫和犹豫的反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犬夜叉。

    再之后就是……

    戈薇嘴角抽了抽，“特等席啊……”

    就是那次，赌气回家不愿意再过去，但是当怀疑困惑埋怨的负面感情消散后，取而代之是强烈的“想要在一起，想要再一次见到犬夜叉”的冲动。

    为了感情……而哭泣……

    戈薇扯出一丝微笑，“呵。”

    “过去一年多，我还是那个我啊……”

    他缓缓蹲下来，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忍住眼中酸涩感。

    “一点都不对……在这棵树底下，就会变得越来越坦诚，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坦诚呢。”他小声嘟囔着，心口越发沉闷钝痛。

    只觉得四面八方的疑虑彷徨向他挤压过来。

    为什么会喜欢上桔梗？

    什么时候？

    他对犬夜叉的感情明明……还有的。

    所以，他这算是出轨了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情？

    这样离谱的……不能存在的感情。

    戈薇眼底黯淡下来，是啊，他对桔梗的感情怎么能存在？

    不可以。

    绝对不能让桔梗知道。

    当年那个在御神木下扑倒在日暮妈妈怀中哭泣的少女和如今这个蹲在御神木暗自伤神的少年，宛若重合。

    “阿篱？”身后突如其来一声呼唤，“你跑到御神木里——嗯？”

    戈薇回头。

    是妈妈。

    “妈妈……”

    日暮妈妈出来收拾晾晒的衣服，一眼就看到钻进御神木护栏里的戈薇，问话刚出口，却在戈薇转过头的一瞬间歇住。

    悲伤、懊恼、后悔、后怕……那眼神中的情绪多到日暮妈妈看到的第一眼就收敛住脸上的笑容。

    “阿篱，发生了什么？”她担忧道，上前两步。

    “妈妈。”戈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即便过去一年多，即便她已经够坚强，但在日暮妈妈一句话下，什么心理建设都分崩离析。

    他翻过栅栏，朝着日暮妈妈奔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簌簌下落。

    “妈妈……我好像做错事了，我、我……”

    哽咽的话断断续续，日暮妈妈皱着眉，轻轻拍打安抚戈薇的情绪，安静听他一点点吐露出心事。

    “怎么办妈妈，我做了对不起另一人的事情……我是个坏人……对不起对不起……”

    戈薇抽噎着，他不敢面对的，不止对桔梗的感情，还有对犬夜叉的。

    逃避，他在逃避，这两份感情，卑劣的在两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试图掩盖，放任存在。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面对另一个世界的犬夜叉，那个和他并肩作战互通心意的犬夜叉。

    又怎么面对现在的桔梗，对他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桔梗……产生情欲。

    就因为换了具身体？

    “呜呜……我不要当男人！我不要！”戈薇有些崩溃，口不择言的胡乱发泄着内心的痛苦。

    日暮妈妈想笑，又心疼，她抚摸戈薇的头发，摸到白色发带时手顿了顿，这个……不是阿篱的风格，用带子绑头发。

    是从井对面带回来的？

    像女子的发带。

    思绪一闪而过。

    “阿篱。”

    日暮妈妈轻轻拉开和戈薇的距离，仰头看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啊呀，才这么点时间就长这么高了，感觉阿篱长大就一瞬间的事情~”

    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烦闷和感情纠结。

    她一眼就看到御神木下放着的袋子中，透出来的粉色包装袋，出去居然买……嘛，和他爸爸一样贴心。

    “性别不是错误哦，阿篱。”日暮妈妈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抬头仰望在风中晃动着的御神木树枝。

    “那是天生的，不要因为这个而产生埋怨，是男孩还是女孩，你就是你。”

    戈薇缓住情绪，学着日暮妈妈的模样抬头仰望御神木，抿了抿嘴，其实是男是女他现在接受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突然间有些崩溃。

    “你……在那边有喜欢的人？”

    日暮妈妈迟疑地问出猜测的话，心中隐隐有了肯定。

    果不其然，戈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两个？”日暮妈妈伸出两只手指。

    一根箭戳进戈薇的胸口。

    啊……没否认啊，日暮妈妈眼神飘忽，捂住了嘴，她真的就随便猜了一下。

    “……不算吧。”戈薇低垂着眼眸，“因为，另一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了。”

    日暮妈妈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战国这么危险吗？！”阿篱过去才一个月吧，这就死一个人了？

    “不是的，不是去世了。”深知自家妈妈，戈薇赶忙解释，“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活着？”

    “嗯。”

    “哦，那是不能见面还是？”

    “呃……”戈薇表情纠结住，“应该是不能见面。”

    日暮妈妈了然的哦了一声，随后，“那另一个人……”

    戈薇在日暮妈妈锃光瓦亮的眼神下，滴汗无奈，“活着，在身边，经常见面……”

    犹豫片刻，“还，能接触。”

    嘶——日暮妈妈再次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牵手了？一个月？！

    “接触……到哪种程度了？”她艰难询问，不能够吧，战国这么开放？总不能过去再过几个月，阿篱连——

    日暮妈妈脑海里迅速闪过一遍教堂婚礼孩子奶奶……猛打一个激灵。

    “妈妈。”戈薇语气咬重了几分，他皮笑肉不笑道，“正常触碰。”

    “哦哦哦，好好，正常就好正常就好……”日暮妈妈暗戳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再询问几句，日暮妈妈才大致了解一点情况，总结一下就是，单相思，一次单两个，其中一个没可能，一个有可能但没想继续发展，因为觉得自己两份感情对不起另一个。

    “这样啊……”难怪说自己做错事了。

    和日暮妈妈说完话后，戈薇仿佛轻松不少，他轻声笑一下，“是我想太多了，我这情况……反正他们都不知道，那便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等解决完事情后，我就离开战国。”

    和那边世界断个彻底。

    无论是犬夜叉，还是……桔梗。

    “阿篱……”日暮妈妈拧紧眉头，戈薇语气淡淡，带着莫名的解脱和隐藏在眼底的空茫，让她内心难受。

    “为什么逃离呢？”

    她不赞同，但同样的，她没有替戈薇做决定，“我不会问你在烦恼什么，但是，我相信阿篱。”

    ——“相信阿篱会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而不是逃离解决问题。

    戈薇瞳孔一震，脑海里的妈妈和面前的妈妈，一样的话，交叠在一起。

    勇往直前……戈薇茫然，他还能勇往直前吗？对桔梗的感情？

    “妈妈……”他不由得呢喃出口，“我要坚持下去嘛？”

    “那要看你觉得坚持下去有没有意义，不过啊……”日暮妈妈莞尔一笑，“既然对方没有拒绝你的接触，为什么不试一试？”

    “可是她有喜欢的人。”

    “她告白了吗？”

    戈薇一顿，“……没有。”

    “哦~那你对另一个人想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另一个世界的犬夜叉……戈薇这次沉寂良久，“我，有决定放手。”只不过，感情方面他没办法忽视。

    日暮妈妈没有正面回复他的话，伸手环抱住戈薇，“做你想做的。”

    戈薇眼眸渐渐亮起来，他轻轻颔首，像是释然。

    “嗯。”

    那就试试。

    和曾经对桔梗念念不忘地犬夜叉吐露心声后的告白。

    没道理在放手对犬夜叉的感情后，他不能尝试跨出另一条路。

    如果，如果没成功……戈薇眨眨眼，那就当失恋一次。

    擦干眼泪，一扫之前的颓靡，戈薇恢复往日朝气，站起来提起两袋购物袋，活蹦乱跳的往家里跑，“我先回去放东西。”

    有些不好意思，在妈妈怀里哭泣。

    落荒而逃的戈薇很快钻入房间，只不过这次没有心不在焉的逃避。

    日暮妈妈欣慰地望着他的背影，骤然想起什么，摸着脸颊苦恼，“呀，忘记问阿篱喜欢的人名字了。”

    “下次问问。”

    她不知道的是，这机会来的飞快。

    -

    回房后的戈薇在卧室里来回转悠，迫不及待想要回战国。

    背包从一开始瘪瘪的，变成鼓鼓囊囊的立在桌子上。

    戈薇摸着背包，握紧了手摇摇头，“不行不行，说好的两天后，现在回去大家肯定都在寺院中。”

    没有云母，也没有桔梗的死魂虫，他靠两条腿甩过去？

    “怎么可能，”戈薇被自己无语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趴着桌子上唉声叹气，“骑自行车快不到哪儿去……要是我也有能飞行的……嗯？”

    戈薇一个猛抬头，击掌拍手，“对啊，我有太阳啊，问问太阳没不能带我飞过去，当初下山就是桔梗的式神带我飞下去的。”

    说干就干，戈薇兴奋地窜起来，在卧室里转悠，“太阳，太阳你在哪儿？”

    千呼万唤，无人回应。

    奇怪。

    戈薇叉着腰站在卧室中央，费解道，“我那么大一个式神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