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站在灭仙台的护栏上，迎着风，想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找找那个“梦”的影子。结果呢，看到的只有城里的热闹，那个梦里的人间，就是秦天心里的一个幻想。

    清醒过来后，秦天深深感觉到自己怕死，怕被那个深不见底的灭仙台给吞了。

    秦天回头看看梦璃，她的表情那叫一个冷，好像啥都在她意料之中。

    “你真不打算劝劝我？”秦天皱着眉头问梦璃。

    “为啥要劝你？”她反问。

    “可是跳下去……！”秦天想让她同情同情自己。

    “可是你还活着呢，再说了，不想进轮回的是你，又不是我。”梦璃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

    秦天从护栏上跳下来，笑着指责道：“我看错你了，还好我还活着。”

    “这就对了，下次要跳灭仙台，别跟我说，省得人家说我见死不救。”梦璃平静地回应。

    “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吗？是不是我死了，就没人跟你抢洞府了？我的小命还不如一个洞府重要啊！”

    “我来的时候你跟个尸体似的睡着呢，本来也不会跳下去，何必多此一举呢？”梦璃的语气里终于有点无奈了。

    秦天心里憋屈，之前冲动的时候确实想过死，谁知道酒劲上来，让他睡过去了。

    秦天没法解释，只好瞎编：“本来是想跳的，但是要跳的时候想起还欠你好多灵石没还呢。一想万一我死了，这债就没人还了。所以我忍住没跳，毕竟我是个不想赖账的人。”

    梦璃听了，冷笑一声：“你可真会找借口。既然这样，那就好好活着，别再干那些没用的事儿了，以后可以多还我点。”

    “下次编故事，能不能走点心啊！”梦璃看着秦天，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纠结，一边是死了以后的潇洒解脱，一边是不还钱良心上过不去，这选择可太难了！……当然，最后我好不容易选了守住道德底线，所以才能接着走我的修仙路。”秦天表情夸张地说着，想逗梦璃开心。

    然而，梦璃好像不想再听秦天瞎闹了，她站起来，准备走。

    “梦……等等。”秦天叫住了她。

    “又咋了？”梦璃的语气里明显很不耐烦，同时穿上了她之前盖在秦天身上的法衣。

    “你是不是从中午就一直在这儿守着我啊？”秦天好奇地问。

    “我是来给你收尸的，又不是来劝你的，所以刚刚才来。”梦璃用她那特有的冷冰冰的语气回答。

    “骗谁呢，你来收尸还给尸体盖外套啊？”秦天带着调侃的笑容拆穿了梦璃的谎话。

    梦璃回头看着秦天，冷冷地说：“尸体上都得盖个东西遮住你这丑脸，别吓到路过的修士，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啊？”

    秦天被梦璃说得没话说了，愣在了那儿。

    注意力也从和梦璃斗嘴转移开了，身体里灵酒的后劲还没散呢，开始在秦天的灵脉里捣乱，一阵晕乎，还有强烈的恶心感。

    秦天扶着护栏，把中午喝的酒全吐出来了，中午的灵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

    吐完之后，秦天虚弱地靠在灭仙台的护栏上坐下，闭上眼睛。

    随着脑子慢慢清醒，中午在阙福和婉儿婚礼上的画面又出现在秦天脑子里，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好像要把秦天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

    那一刻，苏浩把那么贵的手镯送给了夏瑾，当成他们定终身的信物。秦天心里一阵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告诉夏瑾：他想回到过去，那段安静又开心的日子，那段充满爱和温暖的时光……

    然而，时间不会倒流，秦天终于失去了夏瑾，只能当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她在别人的世界里发光。

    心里疼得不行，眼角有点热，秦天眼眶湿了。

    肯定不是秦天在哭，是那个梦里的秦天在为自己掉眼泪，用泪水化解秦天心里的悲伤和痛苦。

    “这是我没用过的手帕。”

    秦天睁开眼，发现梦璃还没走，她手里递过来一张白白的手帕，右下角绣着一个“梦”字。

    秦天没伸手去接，让眼泪自己风干可能更好，不留一点痕迹。

    梦璃蹲下来，语气轻了很多：“是不是刚才话说重了？不好意思啊，不该那么说你。”

    秦天沉默了好久，低声说：“其实跟你没关系，就算真成了一具没名字的尸体，死之前也就疼那么一下。但是活着的疼，那可是刻骨铭心，扎到灵魂里的……这种感觉，你能懂吗？”

    梦璃摇摇头，说：“我能懂，我现在就关心你啥时候能从洞府里搬出去，感觉你挺吓人的。”

    秦天笑了笑，眼泪好像干了，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是啊，你到现在干的这些事儿，实在是没法让我对你有好印象。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梦璃直接说道。

    “是吗？……但是，你不知道，在你眼里那个坏得不行的无赖，心里以前也是个努力、阳光、积极向上的修士呢！”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啥。”梦璃皱着眉头说。

    “你不用明白……因为今天，那个梦已经从我的灵魂里跑了，变成了一个我永远够不着的梦！”

    秦天低头在储物戒里找，找不到一滴酒，想找点酒来赶走心里的失落，修补一下破碎的灵魂。

    梦璃没再说话，她在秦天身边坐下，跟秦天一样靠在后面的护栏上。

    周围慢慢安静下来，好像被黑夜和外面的热闹隔开了。

    一阵微风吹过，好像吹出了人人平等，也吹灭了人间的热闹。

    秦天注意到地上有个酒壶，应该是自己摔的那个，里面还有半碗酒，秦天捡起来，也不管梦璃咋想，一口喝了那半碗酒。

    酒香味又飘起来了，然后在朦胧的风里散了。

    秦天终于对梦璃说：“这几天打扰了，我会搬出去的，就明天。”

    “这次是真的吗？”梦璃有点不相信地问。

    “是真的……我都差点把命丢了，还会在乎一个屋子吗？……”

    梦璃好像对秦天老说的那个梦很好奇，她问秦天：“你说的那个梦里的人间，到底啥样啊？里面都有谁？”

    秦天想了一会儿，描述道：“那是一个亮晶晶的、七彩发光还特别安静的梦，它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进去以后忘了烦恼、伤痛和那些虚的东西。当你在里面的时候，啥都不重要了，因为你会变成一阵七彩的风，冲破所有的束缚，在天地间自由地飞……”

    “但是，风最后还是会停下来的，停下来以后还能保持那份七彩吗？”梦璃盯着秦天问。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梦见它停下来以后是啥样。”秦天老实地回答。

    ……

    也许是秦天那倒霉样触动了梦璃的哪根心弦，这个晚上，她没把秦天一个人扔在河边。

    秦天坐着她的飞舟，朝着那个热闹得有点不真实的药王城飞去。

    秦天已经决定了，过了这个晚上，就从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洞府搬出去，反正生活也不能再差到哪儿去了，还不如成全梦璃，给她个清静。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这种沉默，秦天觉得是梦璃还在生他的气，因为他骗了她好多次，特别是今天的事儿。

    而秦天现在这么倒霉、无助，也还没把她心里的火灭了。她能把秦天从灭仙台带回来，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回到他们住的那个有修仙洞府的小山，梦璃把飞舟停好。两人一前一后往洞府走，却意外地发现秦爹正坐在洞府外面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他那把已经陪了他几百年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