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常周举起锤杖仰天怒吼。
“你还算有点本事，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吧。”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浓雾中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黑丝长衫长裙，腰玄铁尺，头戴高冠，上书“天下太平”。
赫然便是铁无常，铁大人。
她每走近一步，常周的心跳都加快一分，握着锤杖的手心也沁出汗来，呼吸急促，双耳轰鸣，感觉有座无形的山峰压将了下来，全身上下都难移动分毫。
哪怕是刚刚面对十方鬼王，常周都没有这种压力。
“我是无常，来勾你魂魄。”铁无常语气如万年寒冰：“在这之前，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常周不由自主地说：“是。”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常名周。”
“报上年龄。”
“我虚岁28。”
“因何而死？”
“好像是车祸，但，但我不知自己死没死。”
“那你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
“想活是活的做法，想死是死的做法。”
“那我要怎么做？”
“五十年内，你是第二个来到此地之人，你和断玉有缘。今天就由你来了却他的因果，度他一程，既是你度他，也是他度你。”
“怎么度啊？”
“杀了他。”
“啊？我不想杀他。”
“你杀他便是度他，只有你能杀他，他也只甘心让你杀。别人就算杀了他，也度不了他。”
常周转脸看着捕蟾者问道：“真的？你要我杀你？”
“桀桀桀桀。”
常周摇摇头：“不可能，你托付了事情让我去做，你还不知道答案呢，你不能死。”
“桀桀桀桀。”
常周道：“你都苦等了五十年，为什么不再等一年？一年内，不，只要半年，我保证会找到你妻子，我保证找到真相，我保证告诉你答案。还有啊，我还要把你的话带给你的初恋午杨姑娘呢。”
“桀桀桀桀。”
常周笑道：“我不会杀你的，我还惦记着完成你的委托后，你把珍贵收藏送给我呢。老断，你可别想耍赖啊。”
“桀桀桀桀。”
常周一下子变了脸色，骂道：“滚，要死你自己去死，别跟我比比赖赖的，你是我朋友，我黑鸡永远不会对朋友下手，这他妈是我做人的原则。”
捕蟾者不再怪笑了。
“我可是有家教的人。”常周补充一句。
“这可由不得你。”铁无常道。
她冷哼了一声，常周顿感全身变得沉重，变得麻木，身体渐渐失去控制。
“我身为无常，了却种种孽缘果报是我分内职责。断玉的事情拖得太久了，严重影响我绩效考核，这五十年的年终奖，我一分没拿到。这个痛，谁懂啊？”铁无常愤怒了。
“今天必须有个结果，他活你死，你活他死。”
她一挥手，常周右臂不由自主地高高举起锤杖。
她再挥手，常周双腿不受控制地朝捕蟾者走去。
一步。
两步。
常周竭尽全力抵抗铁无常的控制。
三步。
四步。
常周满头青筋暴起，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双腿。
五步。
六步。
“啊……”常周嘶吼着。
他右手的锤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厚实的狗皮帽子掉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常周额头流下，经过鼻侧、嘴角、下巴，滴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常周大笑着，状若癫狂，意念控制脱下身上所有装备，除了那条【断玉的奋进】短裤，他把自己的防御力和生命值降到了最低。
“我打死我自己。”
“我打死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能奈我何？”
常周咆哮着，铁无常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瞬间竟有些走神。
铁无常失神之时，常周彻底摆脱了控制，锤杖狠狠敲击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8。
-7。
-9。
-4。
常周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却像一座塔一样屹立着，纹丝不动。
“不要。”捕蟾者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铁无常喝道：“黑鸡，以你的精神状态，若是死了，十有八九会彻底死亡，你的灵魂永远无法回到身躯，你可知晓？”
“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我，无，所，谓。”
捕蟾者跳起了抢锤杖，被常周一脚踢得翻出去好几个跟头。
锤杖接着落在头上。
-14（暴击）。
-6。
-8。
-5。
“阻止他。”捕蟾者朝铁无常扑去，又被铁无常一脚踢开，飞出去二十米。
铁无常冷冷看着常周锤杀着自己，一言不发。
-2。
血条清空，常周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啊，黑鸡……”
捕蟾者惨叫一声，瞬间从蛤蟆毒的副作用中解脱出来，变回了断玉本体模样。
“黑鸡黑鸡……”断玉嚎哭着扑到黑鸡的尸体上。
死亡的那一刻，常周的意识坠入了无边而沉重的黑暗。
这里没有光亮，没有空气，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方向。
常周感觉自己也没有了四肢和身躯，只剩下脑子。
他觉得自己忽而在上升，忽而急速倒退，忽而在急速旋转。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瞬间又像是一万年。
下坠，在下坠，越来越快的下坠。
意识在下坠过程中损耗着，变得稀薄，越来越稀薄。
“黑鸡。”
仿佛有人喊他，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喊他。
“黑鸡。”
意识下坠的速度好似变缓了。
“黑鸡。”
“黑鸡。”
不再下坠了，像被那声音拉住了。
他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个极远的地方，浮现出一颗微亮的星光。
星光是暖黄色的，好熟悉。
像小时候家里的那盏台灯。
星光逐渐靠近，逐渐变大，逐渐变亮。
刹那间变成了太阳，驱散了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