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

    “你打开看看。”

    王芳抬头对上刚子那张黝黑的脸，他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可态度却很坚决。

    这时她想到几个字：寄人篱下……

    怪不得王小芳一心想要逃呢。

    她只好又坐回床沿，从枕头下翻出来信封。

    信封里拉开是一张信纸。

    打开信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一些钱和布票。

    信的内容无非是晓霞问她好不好，想她了。给她和孩子准备了点布票，还给了几块钱。希望她过得好。

    今天王芳本来就情绪不佳。

    吴晓霞又给她送糖，又给她写信，又给她送钱的。除了富贵叔，她也是唯一一个最关心她的人了。

    王芳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了。

    豆大的泪珠就这样晕染在了信纸上，顿时潮湿了一片。

    她赶忙扯过来蚊帐，拿过来擦信纸。

    “你哭什么？”

    刘刚觉得她莫名奇妙。

    怎么突然就哭了。

    他又没怎么她。

    “这信上写了什么？我看看。”

    王芳本来不想给他看的。

    可想到她要缓和和刘刚的关系。

    现在她要是把信硬藏起来不给他看，她是不是藏得住？

    如果最后刘刚都是要看，不如现在乖乖顺从。

    她把信纸递给了刘刚。

    刘刚粗粗扫了几眼，看了信上的内容，“哭什么。吃饭去。”

    王芳擦擦眼泪，下床去吃饭。

    这男人，不知冷，不知热，活该老婆跑了。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刘刚在屋里，又把信纸拿出来看了一遍。

    看到晓霞信里说的往事，脑海里不禁出现了王小芳以前的身影。

    那个女孩，他不认识，但是见过。

    之前几兄弟一起出去下地的时候，刘强和刘坚就说过笑话，“那个姑娘，要100块的彩礼费，咱家可拿不出来那么多，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时就是几兄弟远远的见到过王小芳。

    的确家里穷，现在大家吃个饱饭都难的年代，怎么可能能拿的出100块来。

    而王家一看，就是要把王小芳嫁个好人家，收彩礼钱的。

    否则也不会养的这么白白净净的。

    这王小芳也真的是长得好看，皮肤白的发光，五官还长得很俏，小嘴上那挂的是盈盈的笑。

    这不是他们这些穷鬼该想的。

    那是村里的白天鹅。

    刘家爹死了，家里没有了主心骨，这病也花光了家里大部分的钱。

    他就退伍回来了。

    好不容易拉扯大几个弟弟，凑齐彩礼钱，娶了个媳妇，没想到生下孩子没多久，那个媳妇就跑了。

    他还出去找过几次，可都找不到。

    连那个媳妇所谓的家也都找不到了。

    可能这个媳妇就是个惯犯。

    专门来骗彩礼的。

    骗完就找机会溜。

    要不是怀了孕，可能早就跑了。

    也算是还给留了个柱儿……

    只可惜柱儿命不好……

    那天在柱儿灵前，王军的妈拉着王小芳说，让王小芳嫁给他，替他生儿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一个是真的心里怨恨王军，要报复他们家。

    一个是明码标价100块彩礼的姑娘，嫁给他这样的泥腿子，他也不亏。

    要是生个儿子，或者生个女儿，像小芳那样的，也挺好看的。

    ……

    只是这中间怎么说都横跨着柱儿的一条命……

    他现在也没法完全释怀。

    刚毅的脸上，眸色又暗了暗。侧脸上的刀疤，异常的清晰。

    他数了数刚才从信封里倒出来的钱。

    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有三块五。

    想起来好像自己从来没给过小芳钱，心里还是觉的有些愧疚。

    他是不是也该给小芳点钱，让她去买点好吃的？

    当然不能给她太多钱，万一这媳妇有钱了又跑了怎么办？

    他想起来刚才吴富贵说的要有蛋，有肉。他提了灯，抬腿出了房门。

    钱是不可能给她的。

    夏日的夜里，月亮很大，很圆，照得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

    那个女人坐在餐桌那，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映照着她的身形更加单薄，好像是瘦了些。

    好像她有在听富贵叔的话，要多吃点饭。

    妈早就吃完回屋了。

    他看着月光下那道身影，转身进了桂花的屋。

    桂花看到儿子进来了，很是高兴。

    “儿子啊，这下我们老刘家有后了，是带把的，还不止一个！我终于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了。”

    刘刚一向孝顺，他也很少忤逆他妈。

    他想起来今天富贵叔的表情和说的话，不禁说了句：“妈，若是肚子里的是女孩，你还真想打掉不成？”

    桂花忙说：“那可不就是。如果是女孩，那都是赔钱货。咱们家里已经这么多张嘴吃饭了。你几个弟弟又还没娶媳妇，不就是想让我们这一支有个后吗。

    要肚子里是个女的，就下掉。过几个月还有能怀。

    要不然生下来，还得养。喂奶又是半年，到时候什么时候能给你生儿子。”

    刘刚怎么说也是出去当过几年兵的人，见过外面的世界。

    他们家现在太穷，家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录音机，什么都没有。

    妈的观点，是老农村人的观点，太守旧。

    “妈，以后关于小芳的事，您要和我商量一下，别擅自做决定。”

    毕竟也没发生什么，也不能跟自己亲妈真的着急。

    桂花的确是有些心虚，虽然是为了儿子好，这的确是儿子的孩子，是应该和他说一声的。

    “妈知道了。以后我先和你说。”

    好在今天把出来的是儿子，否则……

    若今天吴富贵来的早，把出来个女孩，要真的让小芳喝了落胎药，难道这儿子还不要她这亲妈了不成。

    但现在她事事依赖儿子，是该问问儿子的。

    刘刚也不是真的要和他妈生气。

    他是来说吃饭的事情的。

    他拿出了20块，“妈，明天去村里买点小鸡仔，再买两只老母鸡回来下蛋。其他的你看着置办。要钱不够，您跟我说。”

    桂花接过钱，嘴巴应了个，“好。”

    他一个大男人，真的也不懂生孩子的这些事。

    之前那个老婆，就问他拿钱，然后自己出去买东西。从来不用他操心。

    最后钱都给她管了。

    现在想来，好像是那个人莫不是第一次生孩子？

    那么有经验？

    现在他只感觉，自己不希望那么穷了。不想再过那么穷的生活了。

    这几年，他的退伍金，拿来娶了媳妇，然后养家，养柱儿，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再加上柱儿他娘跑的时候，把他所有的钱都卷跑了……

    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又碰上柱儿出事，钱也都拿来办了丧事。

    今天听富贵叔说怀孕了要吃鸡蛋，吃肉。

    他是得想想办法。

    他要摆脱贫穷。

    现在家里四个男丁去下地，好像是能养活一家子人，但是也没攒下来什么钱。

    想到肚子里可能还不止一个孩子，他心里就觉得压力更大了。

    若是顿顿有肉吃，谁愿意吃糠咽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