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心事重重的从花园走回房间,一直以来,她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可是她忘了此处是古代,有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她所不在意的可能是别人最在意的。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政治斗争吗?
昙曜正在屋内的榻上打坐,阳光俏皮地爬上他的脸庞,戏弄他卷翘的眼睫毛。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神圣高洁,让人不忍亵渎。
朝颜伫立在一旁静静欣赏面前的圣人打坐图,脑中回想起他与人讲经、主持布施、劝人向善的画面,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昙曜,如果你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可会怪我?
见昙曜张开双眸,朝颜笑着走了过去,“我可是打扰大师修行了?”
昙曜眼中满是宠溺,他伸手牵过朝颜。“没有。”
朝颜顺势坐到一边,将头枕在昙曜的腿上。
唯有在昙曜身边时,她才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意义,才有毅力坚持下去。
“三兄对外宣称是医师在为我解毒,需要一些时日,你可愿意留下来陪我几日?”朝颜握住昙曜的手轻声问。
昙曜沉思片刻,“我留下陪你三日,可好?”
“好!”
朝颜激动的爬起身凑到昙曜的嘴唇落下一吻,复又躺回昙曜的腿上,看着他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颜颜~”昙曜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有些紧张。
“嗯?”朝颜的声音绵软,带了些撒娇的味道,无意间再次撩拨了僧人的心。
昙曜轻笑一声,摇摇头,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道俊背着手从朝颜的屋外路过,看见屋内的“美人醉卧图”,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颜颜,你可知昨晚之事传回北魏,不日父兄就会到来?到时你们又该如何是好。
昙曜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住阳光,转头对上屋外道俊的眼神,微笑点头示意。
一连三日,昙曜留在北魏别院,与朝颜日夜相守、耳鬓厮磨。两人恨不得将这五年没说完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在这间屋子内,他们都短暂的忘记了各自的身份,摒弃了世俗偏见,一如最原始的男女,相守即是永恒。
昙曜关心朝颜五年来的生活,朝颜便一件件讲给昙曜听,除了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猜为什么道俊那里会有女子假发?”朝颜躺在昙曜怀里笑着问道。
昙曜想了想,“是...为你准备的?”
“哈哈哈~不是。”
“是因为以前娘很想我,所以大兄、二兄就将道俊打扮成女子,拉去哄娘开心。”每每想到这,朝颜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昙曜亦笑出声,“真是难为道俊了。”
“哈哈哈~”
昙曜忽的想到什么。
“莫非你给我的那封信是你初来时杜撰的?”
“是啊。”朝颜不好意思的承认,“我寄给你的书信都被爹拦截了。”
“无事,如今见你都好,我也放心了。”昙曜握住朝颜的手,发自内心的感叹。
朝颜用力抱紧昙曜,她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相拥而眠的日子,她都珍惜至极。
“颜颜,你前日中毒是为何?”昙曜终是忍不住打探。
“是长公主和太子。”
“又是长公主?”
朝颜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昙曜伸手顺了顺朝颜的头发,“颜颜,对不起,我好像不能为你做什么。”
朝颜一手握住昙曜的胳膊,另一只手从手腕至指尖轻轻滑落抚触,直至十指相扣。
“你的手应用来翻译佛经、雕刻石窟,给迷茫之人以指引、给苦难之人以慰藉,救他人于水火,而不是将屠刀举起,徇儿女私情。”
“昙曜,如果有天你发现我手上沾满鲜血,做了些为世人所不容的事,你可会怪我?”
昙曜低头对上朝颜欲语还休的眼眸,坚定的说道:
“不会。”
“我知你不是心冷之人,亦知你是恩怨分明之人。你所犯过错,我会在佛祖面前为你忏悔,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唯一能做的是不阻拦你。”
两人的目光相交,无需再多言语,他知她懂他,她亦知他解她。
三日后,在李太医到来前,朝颜先一步派人将昙曜送回寺院。
李太医诚惶诚恐的隔着床幔为朝颜把脉,面色从平静到惊奇,止不住的摇头,探查了一次又一次。
“如何?”道俊板着脸的站在一旁,盯着李太医。
李太医收回搭在朝颜手腕上的手帕,转身对道俊拱拱手。
“郡主体内毒素已清除,虽身体有些亏损,日后补补便能恢复如初。”
“有劳李太医了。”朝颜的声音从帐内传来,说完,假意的连连咳嗽几下。
“郡主不用客气,这些都是老臣应该做的。只是,老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道俊冷哼一声,“那就不要说了。”
“三兄!”朝颜嗔怪了一声,“李太医请讲。”
“不知北魏医师是用何药方为郡主解的毒?老臣想学习一二。”
“该药方是我北魏医师的独门绝技,李太医稍后可自行去前院向医师请教。”
“如此,多谢郡主。”
道俊对着李太医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转身看到朝颜已生龙活虎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不满的嘟囔:
“你何必对他和颜悦色?我看他稍后就要回宫里尽数禀报。”
朝颜笑笑,“李太医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三兄又何必为难他。我们何时去天牢?”
“等李太医进宫,我们就潜进去。”
天牢位于王宫的西南角,外墙筑以铜墙铁壁,内部划分多个区域。
普通的重刑犯多是关进西边,其内昏暗无比,不远处放置各式刑具,让人不寒而栗。
如是皇亲国戚则被关进东边,光线虽暗,但配有大窗,单人单间,床榻用具一应俱全。
朝颜隔着铁栏,冷冷的看着面前一身素衣、头发凌乱的沮渠素爱。
“杜朝颜!你竟然还活着!”素爱冷笑几声,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哼,你别得意,你迟早会落个与我一般的下场!”
“哦?”朝颜不以为意的笑笑,“你都被关在牢里面了,还有心思关心我的事呢?”
素爱一下冲到铁栏前,抓着铁栏面目狰狞。
“杜朝颜,我王兄不会把我怎么样,我迟早会出去,等我出去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觉得那人会让你出去?”朝颜好笑的反问。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人会放你出去,把她暴露出来吧?”
素爱的眼睛瞬间瞪大,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都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朝颜叹了口气。
“沮渠素爱,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你仔细想想,目前这事怎么看都与她无关,你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素爱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王后不会这么做的!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