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阳平王为难的看向玄高。
玄高给了阳平王一个放心的眼神,对昙曜劝说道:
“凉州虽距佛法始源更近,但佛法若想弘扬广大,绝不可安居一隅。”
“可若不以一地为根基,如何深入挖掘?若所悟不深,再去教人岂不胡来?”昙曜从容不迫的应答。
若是没有那日的变故,即便阳平王不邀请,他也会前往魏国。
可他伤了她的心,以后断无再接近她的可能。
与其相见折磨,不如不见。
“佛法流传于天下,自古佛家讲究游习...”玄高又回道。
两人你来我往,精彩言论时出,听得阳平王心潮澎湃。心中不停感叹此行不亏,哪怕没说服昙曜,能听到两位佛学大家辩论也是此生难得。
玄高言:“善言虽无法直接救病重之人,但有安慰旁人之效,贫僧想,这点王爷近期最有感悟。”
阳平王立马配合玄高说道:“是啊,杜某的小女前些时日病重,差点...幸得佛祖庇佑,才捡回一命。”
“曜师,凉州需要你,可我京师有更多的百姓需要你。日后凉州多数百姓都将前往京师,他们更需要你。”
昙曜拨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下来,声音有些急切:
“王爷方才说的病重之人可是安北郡主?”
“正是。那日宫廷宴会后,小女就一病不起。这些日子一直昏睡,本王唯有每日睡前颂念佛经,才能将将入眠。”
阳平王想到前几日朝颜的情况就心惊,差一点,差一点自己又要失去女儿了。
昙曜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室内仅剩木炭燃烧的滋滋声,阳平王与玄高也不再紧逼,静等昙曜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昙曜闭上双眸,似是下了重大决心般,轻吐道:
“既是王爷与前辈邀请,曜再不敢推脱,便与二位行此一遭。”
“好!”阳平王喜开颜笑,激动的大喊。
“大师放心,此次僧人将会由杜某亲自护送,再不会让诸位遭受先前的折辱。”
“贫僧在此多谢王爷。”
寺院雄浑的钟声敲响,各个院落中的僧人鱼龙惯出,皆向主殿的方向走去。
他们还不知道,寺院将迎来又一次大转变——住持不干了。
昙曜特意等晚课结束才告知众人此事,底下的僧众瞬时一片哗然。
“万法缘生,皆是缘分。诸位莫要介怀,若有愿与我同去魏国者,可晚些到僧乾处留名。”
坐在前方的僧乾看了眼昙曜,又低下头,将心中的疑问吞了下去。
又过了三日,僧乾将名单交由昙曜,细细数来,寺中过半人要与他一同前往。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昙曜的半张脸通红。
“僧乾,这些人可是真心实意愿意前去?”
僧乾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是,皆是自愿。”
“那便好,我见你也要跟随我一起,可想好了?”昙曜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僧乾。
“想好了,修行者需得游历四方。”
昙曜一时无话,细看起名单人员,心中盘算将寺院交给谁比较合适。
“师兄,我听其他寺院同门说,他们无一例外都要被掳去魏国,为何我们却可以选择?”
僧乾终是憋不住心底疑虑,吐露出来。
“是我向阳平王求来的恩典。”
“原来如此。若是我没记错,阳平王就是郡主的父亲?”
昙曜握住纸张的手紧了紧,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并未回答僧乾的问题。
“僧乾,你明日替我备辆马车,我要进城。”
“是。”
室内再次恢复一片寂静,昙曜从袖中掏出那个石雕人像。
看着看着,那人像竟幻化成人形,笑眯眯地趴在书案前看着他,昙曜不自觉地伸出手触摸那张笑颜,终是一切皆空,全为虚妄。
卧床多日,朝颜的面上难得有了些血色,只是这风寒入体过甚,她每日都要受咳喘之症多番侵扰。
“咳咳咳~咳咳~~”婢女的手不停地在朝颜的背上轻拍,看着帕中的血丝很是担忧的说道:
“郡主,您这样咳下去可如何是好,怎的都咳出血丝了?”
朝颜好不容易喘过气,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
“无碍,将体内浊物咳出来便好。”
“要不奴婢还是请医师来看看吧?”
婢女可不敢怠慢,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她们肯定也别想活。
朝颜正要阻止,嗓子一痒,猛地又剧烈咳嗽起来,听得外面的人揪心不已。
“这是怎么了?怎的咳得这么严重?”阳平王皱着眉来到朝颜床前,“这屋子里的窗户怎的还开着,还不赶紧关上。”
朝颜稍稍感觉好受点,“爹,是我让他们打开的,总不开窗,屋子里药味太重。”
“你现在哪吹得半点风,莫要任性。”阳平王责备的看了朝颜一眼,接着说道:
“颜颜,我近日又识得一位医师,让他为你看看,或许能好的快些。”
朝颜无奈的靠在床头苦笑,“爹,你都将凉州城内所有医师找来了,哪还有医师?”
“诶,这位医师可不一般,你见了再说。”
阳平王给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走出屋外将医师带进来。
“贫僧见过郡主。”
昙曜缓缓步入室内,目光锁紧在朝颜身上,眼中欲语还休,与那日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
朝颜面上的笑容僵在原地,什么医师,不过就是个江湖郎中,骗子和尚罢了。
阳平王热情地对朝颜介绍:“颜颜,这位是安祁山寺的住持,幼时便学医,听说不少百姓都是他治好的,今日他恰巧来府上,就让他来给你看看。”
朝颜轻咳一声,“爹,和尚念经还行,看病?你怕不是被这人骗了吧?”
“怎么会,为父亲自让他把过脉,所说症状确实没有出入。快端个凳子过来,劳烦大师为小女看看。”
阳平王不容朝颜拒绝,自作主张的命令下人布置。
昙曜对阳平王点点头,走近床边,将手搭在朝颜的手腕之上。
“郡主因何受了风寒?”昙曜眼眸注视着朝颜,轻声问道。
因阳平王站于他身后,他并未刻意掩盖眼中情意。
朝颜目视前方,声音颇有些怒气地说:“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得风寒。”
“颜颜,莫要对医师隐瞒。”阳平王没好气的瞪着朝颜。
朝颜无奈的撇了阳平王一眼,又不耐烦的补充:
“受风寒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被风吹啊,还能被火烤受的风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