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小月河的庸医,那群男人的隐瞒
作者:长岛冰茶不要冰岛   求死女青年魏晋捣乱史最新章节     
    “告诉三兄,该他出场了。”

    马车一路向南,冒着无边的细雨来到京师与宜州接壤的一座小城——小月河。

    烟雨笼罩了满城的风月,贯穿全城的月河也变得朦胧。沿着河流往东走,远远便能瞧见庭院前被风撩起的旗帜,上书一个“医”字。

    朝颜撑着油纸伞独自步入院中,通往主屋的小径两侧都被种满了药草,檐下放着各式碾药的工具,唯独晒药的竹架上空空如也,想必竹篓都被主人收了进去。

    “咚咚咚~”

    朝颜叩响了面前的木门,不过多时,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门后。

    “外面雨大,进来歇会吧。”

    她将油纸伞竖放于角落,随百舸进入医馆内。

    这是一间开阔的二层小楼,入门右手边摆放着一整面墙的药柜,左手边有一蜿蜒的木梯直通二楼,楼下摆放着两套桌案,想必是他们替人医治之所。

    “争流呢?”朝颜问。

    “出诊去了。”

    百舸从柜台后方拿出一个青玉瓷瓶交给朝颜,又坐回到桌前捣药。

    “药效至多维持七日,到期可自行化解。”

    “多谢。”

    朝颜接过瓷瓶放入腰间的荷包,又问:

    “多少银两?”

    百舸微愣,手中的棒槌停留在半空。

    “不用,这医馆本就是你帮我们开的。”

    “一码归一码。”

    说着,朝颜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金锭放到桌面。

    “多了些。”

    “若有僧人、无家可归的女子、幼童来求医,多的算作他们的药费。”

    “那…少了点。”

    朝颜哑然失笑,又掏出一枚金锭放到桌面。

    “你与争流在一起久了,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百舸的眼眸转转,嘴角肉眼不可察地勾起,这大概就是近墨者黑吧。

    “这药不是你自己用吧?”

    “怎么了?”

    “女子若用了,会影响生育。”

    “那我可得多吃一点。”

    百舸:……算了,捣药吧。

    “主子,你可别瞎吃他做的东西,他做的那些玩意不是吃死人,就是人吃死,还不如找我看病呢。”

    争流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边走边解下身上的蓑衣挂到木架上,又顺手拿起布巾在头上擦了擦,灌下一大壶茶水才恢复了些神采。

    “哎呀,可真是渴死我了,光顾着给张大娘看病,一口水都没喝~”

    他打了个饱嗝,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茶壶。但下一秒,他又不由分说地抓起朝颜的手腕,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半天。

    “嘶~~~这~~~”

    争流神神叨叨地‘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朝颜被他搞得心底发怵,断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我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

    “那倒不是,只不过~”

    争流摩挲着下巴,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主子,你好像有了,是怀什哥的还是昙曜师兄的?”

    “啊?”

    这下可真把朝颜吓到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看了半天,如此平坦,绝无这种可能。

    “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争流的表情异常正经,为避免朝颜不信,他还特意强调了下:

    “粗略看来,已是一月有余。”

    朝颜眨巴了几下眼睛,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等她再回过神时,转头便对百舸大声喊道:

    “百舸,快给我配副打胎药,我不要。”

    争流一听朝颜要打胎也慌了神,连忙说:

    “哎呀呀,我骗你的。主子你真是,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怎么一听就要打掉,那孩子的爹得有多伤心啊。”

    “城东的牛大婶,想要孩子都好几年了,最近才刚怀上,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也就主子你…蛇蝎心肠!”

    “争流!!!你个庸医!!!”

    朝颜抄起顺手的物件就要砸争流,被百舸上前拦住。

    “主子,我替你教训他,嘴上没个把门的,连主子都敢戏弄。”

    “给我打死他!最好给他也下个毒,让他尝尝女子怀胎的滋味。”朝颜怒不可遏。

    “好主意!”

    “不是,百舸,你还想不想吃我做的饭了?你竟然要对我用这么狠的毒?”争流求饶道。

    “你活该!”

    百舸毫不客气地泼冷水,方才还吐槽他做的药,现在想求饶,门都没有。他一把抓住争流的后领,对朝颜说:

    “主子,你用完饭再走吧?怀什说他今日也会来。”

    朝颜看着外面还在下雨的天,点了点头。

    “走,滚去做饭。”

    也不管争流的挣扎,百舸拖着他的后领就进了里间厨房,紧跟着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叮铃乓啷的声音,连同争流的哀嚎与怒骂。

    朝颜无奈地看了厨房几眼,百舸下手还是轻了点。

    她拖着摇椅放到屋外的檐下,自己闭眼躺了上去。没有了眼前杂物的干扰,她耳边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她仿佛听见了森林间的虫鸣,溪流间僧人的嬉笑,远在凉州的诵经,还有天梯山的雕琢。

    画面一转,她的眼前浮现了一座隐藏于林间的竹屋。

    那竹屋,既像是她在中山所建,又像是青峰山脚昙曜所建。

    还未等她细究,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

    “娘~”

    朝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从梦中抽身而出。

    怎么会,那小娃娃怎么长得那么像…怀什?

    “做噩梦了?”

    一只手悄然覆上朝颜的额头,怀什一身黑衣蹲在她的身旁,长发高高束起,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朝颜推开怀什的手,胡乱擦着鬓角的虚汗。

    “你怎么在这?”

    “不是颜颜让我送信给三公子,再来接你的吗?”怀什有些委屈地说。

    朝颜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她。

    她今日要与崔浩见面,所以特意带上了怀什一起,可是她不是让絮絮去…

    算了,想不起来了,不想了。

    她揉着闷痛的太阳穴,又问:

    “三兄怎么说?”

    “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朝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个三兄啊,早就看崔浩和太子不爽了,就因为这两派相争,好好的朝堂被搞得乌烟瘴气。

    “大兄那边呢?可还顺利?”

    “嗯,大公子说已做好所有的准备,只等时机到来。”

    朝颜点点头,再未说什么。

    饭香从里间飘了出来,朝颜的肚子不争气地应和了两声,她好像饿了。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先垫垫。”

    怀什说着就要起身,被朝颜拉住。

    “你这时候进去,岂不是打扰了他们吵架?到时你又该帮谁?”

    似是为了应景,她的话音刚落,里间又传来百舸与争流的争吵声。一方说盐放多了,一方说先前就是放这么多,你还不是吃了个干净。

    朝颜浅笑着听着两人的争吵,真好,这样平淡又有烟火气的寻常日子。

    “饭应该快好了,再等等吧。”

    怀什点点头,就地坐到了朝颜的身旁。

    雨势越来越弱,但吹进衣服里的风却是刺骨。朝颜拢紧身上的毛毯,轻声问:

    “怀什,你可有事瞒着我?”

    怀什微愣,半晌才答道:

    “颜颜指什么?”

    “你与我的兄长们在谋划些什么?”

    许久也等不来怀什的答复,朝颜自顾自地又说:

    “罢了,你不愿说也无妨,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对吗?”

    怀什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们谁都不会害朝颜,只是想尽全力保住她。

    “昙曜也在里面吗?”朝颜问。

    “嗯。”

    “呵,你们真是…兄长们是不是说,兹事体大,不能再让我犯险?”

    “颜颜怎么知道的?”

    “我的兄长,我能不知道吗?因流放中山一事,他们始终觉得对我有亏欠。可对我而言,那是我过得很惬意的三年,哦不,两年半。”

    怀什追随朝颜的视线望向天际,零碎的雨已渐停,云边似有一圈橘红。恍惚间,他也梦回到了那段中山岁月。

    溪伴竹园,炊烟袅袅,她烹茶,他相伴,是宁静,是生机,也是少年的夙愿。

    “那也是我最惬意的两年半。”

    “你帮我转告他们,我能做的不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颜颜你…”

    怀什莫名产生了一丝恐慌,他看着朝颜苍白的侧脸,像是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飘散出来。

    “自那件事之后,怀什再未骗过你。”

    “嗯,我知道。”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怀什终于意识到朝颜失去了什么。

    是她与命运对抗的执拗,她甘于认命了,不再谋划了,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