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公主府
“长公主,奴才名唤碧水,今年十五岁,最擅丹青……”
“长公主,奴才苍梧,十八岁,擅长舞剑…”
“长公主,看我看我,奴才花颜,擅长调香…”
姜妧姎刚下马车,便被一群年岁不大的男子围了上来。
他们中有的长得颇有阳刚之气,有的阴柔之美,有的鲜衣怒马少年郎,还有的温文尔雅俏书生,风格迥异,各有不同。
共同点便是都穿着锦绣华服,都很年轻,也都喜欢涂脂抹粉。
历朝历代,喜欢涂脂抹粉的男子无外乎某种特别的身份—男倌或者面首。
她的姑姑日常喜欢召南风馆的小倌进府寻欢作乐,这种欢迎仪式倒是颇符合宜昌公主的风格。
姜妧姎一边用眼神示意行云让侍从把她和这些小倌隔开,她还不习惯和陌生的男子近距离接触,一边往宜昌公主府正门走去,
姜幼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和姜幼薇汇合后,姜妧姎眸中闪过一丝后悔,“这就是你所谓的见见世面?”
宜昌姑姑的选亲宴她本不打算来,毕竟她和容予是假和离。
若是被容予那醋坛子知道了她来参加什么劳什子的选亲宴,还不一定怎么同她闹呢。
可偏偏架不住姜幼薇的软磨硬泡。
姜幼薇一口一个她若不来,便是放不下容予,对容予念念不忘之类的话来激她,她岂是那么容易被激将的人?
事实是她是,她不仅来了,还盛装打扮了一番。
想起方才在宫中上马车时恰好容予领了人从旁边经过,看了她好几眼。
若不是人多,俩人还要作出和离的模样,他怕是要追过来问她要干嘛去。
想到容予,姜妧姎没来由得心虚,但愿他忙于容贵妃一事,无暇顾忌到她吧~
“你看那个穿墨青色长衫的,长得多俊秀啊~”
“还有那个,笑起来居然有酒窝~”
姜幼薇顾不得接她的话,对着风格迥异的各色美男看得津津有味。
“我说你也收敛点,虽然容齐是假死,但你现在名义上可是夫君新死不足半月的寡妇,被人看到你这副见了男人走不动的模样,你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看她那副不值钱的样儿,姜妧姎唇角微抿,就跟没见过美男一般。
事实上容予、淳王、三皇兄、沈度等人都长得颇为周正,气质也高雅,可比宜昌姑姑的这些面首们好看多了。
之前也没见过姜幼薇对他们如此痴迷啊。
“做人,尤其是做女子就要做宜昌姑姑这样的。”
“凭什么男子就能要求女子从一而终,三从四德,他们就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三妻四妾,这对女子不公平!”
“宜昌姑姑堪为女子表率,我辈楷模!”
姜幼薇话语里毫不掩饰她对宜昌姑姑的崇拜。
“我说你不会打算效仿宜昌姑姑吧?”姜妧姎诧异道。
姜幼薇笑得明媚,“有何不可,今日我便是来向宜昌姑姑取经的。”
姜妧姎挑挑眉,这是重活一世,要开始放纵自己了吗?
只是中了蛊的谢临会由着她任性妄为吗?
姜妧姎对此表示怀疑。
说话间已经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到了后院宜昌公主的地盘。
宜昌公主已等候多时,“妧姎,今日你是宴会的主角,待会人到齐了,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挑挑,这上京优秀的儿郎多着呢!”
“容予不知道珍惜,有的是男子想要!我们啊,就让容予悔破肠子!”
姜妧姎扬起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对宜昌公主说道,“还是姑母疼我!”
宜昌公主年约三十出头,因随心所欲,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比姜妧姎大几岁,不像隔了一辈的人。
姜幼薇趴在姜妧姎耳边跟她咬耳朵,“看见没,女子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想养面首就养面首,一养就养几十房,不想和驸马睡觉就把他撵去外院去,想叫男倌便把上京数得着的男倌全叫进府中服侍。”
“如此恣意,是以宜昌姑姑看起来都比同龄人年轻些。”
姜妧姎扯扯嘴角,极为勉强地配合着她点点头。
她承认宜昌姑母活得潇洒,可她这样的日子也不是谁都喜欢的。
她应付容予一个男子,都够了。
宜昌姑母每日周旋于数十名男子中,她可做不来。
宜昌公主走在前面,看她们俩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们,笑得张扬。
“你们两个,说姑母什么坏话呢?”
宜昌公主不是不知道她在上京名声差,可她不在乎。
姜妧姎见状,乖顺地上前,“没,幼薇妹妹说您活得潇洒,很羡慕您的生活呢!”
姜幼薇忙跟上去,点头如捣蒜。
宜昌公主歪歪头,嗔道,“幼薇有眼光!”
“姑姑活了这几十年,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这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包括你们父皇!”
听宜昌姑母口无遮拦起来,连父皇的坏话都敢说,姜妧姎和姜幼薇吐吐舌头,她们可不敢接话。
“姑母教你们,对待男人,就要像猫一样,高兴了让他们顺毛摸摸,不高兴了,若即若离,不冷不热的,叫他们猜不透你的心思,久而久之,他们自然而然便上心了。”
\&千万别他们给点甜头,就高兴得什么似的,扑上去,恨不得整颗心都掏出来,捧给他们看,他们不在乎的。\&
姜幼薇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姑母说得极是!”
姜妧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这话接得跟她很了解男人一般。
她不也只有容齐和谢临两个男人吗?
姜幼薇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从前我对容齐上赶着,掏心掏肺的,他对我不屑一顾。”
“后面我同谢临纠缠在一起,对他不上心了,他反而黏上来,整日缠着我问东问西的。”
“所以姑母说得对,男人都是贱骨头!”
姜妧姎扯扯嘴角,没想到容齐和姜幼薇之间还有这一桩事。
不过对男人要若即若离吗?
她对容予有没有上赶着?
姜妧姎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公主,人到齐了!”
宜昌公主府的管事上来禀报道。
“都谁来了?”姜妧姎在旁插嘴道。
虽然宜昌姑母说请了全上京所有世家子弟中适龄未婚的儿郎。
可她怎么觉得并没有多少人会接宜昌姑姑的帖子呢?
抛开宜昌姑母和驸马本身名声不佳,高门主母都不愿意自家正经儿郎与他们有交集不谈。
单就让她选亲来说,她刚和离,腹中还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谁家正经儿郎愿意新妇进门就喜当爹?
管事恭敬地回话道,“今日上京有头有脸的儿郎来了七七八八。”
“比如?”
姜妧姎对管事口中的有头有脸表示怀疑。
管事笑道,“比如周老太傅的孙子吏部的周柏屿周大人,淮南节度使薛廷煜的长子皇城司的薛怀安薛大人……”
“咳咳咳……”
管事还没说完,便被姜妧姎的咳嗽打断了。
周柏屿、薛怀安?
姜妧姎眼前一黑,这都是容予的好兄弟们!
这下完了,容予想不知道都难!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姜妧姎暗自盘算着。
姜幼薇在一旁问道,“薛怀安?他不是同周柏屿的妹妹周白薇定亲了,他不能算适龄未婚儿郎吧!”
姜幼薇刻意强调了未婚两个字。
既然是选亲,不曾婚配必然是首要条件。
虽然她们是公主,可也做不出抢人夫婿的丑事。
宜昌公主,当年想强迫已有婚约的温庭鸾退了婚约娶她,即便最后未能成功,温庭鸾不愿就范。
可时隔十几年,宜昌公主这一抢亲行径还是被百姓所诟病!
姜幼薇的话提醒了姜妧姎,她探询的目光也望向了宜昌姑母。
是啊,薛怀安同周白薇定亲是她一手促成。
周柏屿来便罢了,薛怀安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替容予来监视她的?
宜昌公主笑了,“前日之前他确实已有婚约,可昨日之后,他的婚事怕是要作废了。”
“怎么说?”姜妧姎和姜幼薇齐齐问道。
宜昌公主拉起姜妧姎的手,略带鼓舞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便是姑母为何急着为妧姎办这选亲大会的缘由。”
“妧姎同容予成婚也有月余,想必也知道周白薇一直对容予心有所属,同薛怀安定亲本就非她所愿。”
“她听闻容予要同你和离,便以死相逼周家退了她同薛家的婚事,好让她同容予成就好事!”
“周家长辈虽然还未松口,可周白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退亲怕是迟早的事。”
“妧姎你看,容予刚同你和离,便有女子为他寻死觅活的,姑母再不帮你抓点紧,只怕你肚里孩子的弟弟妹妹都快有了!”
“咳咳咳咳……”
这次咳嗽的是姜幼薇。
她憋着笑,对着姜妧姎调侃道,“那大姐姐确实是要抓点紧!”
宜昌公主也看向姜幼薇道,“幼薇也别客气,你夫君新丧,改嫁也是迟早的事!”
“这次来了,也一并相看了!待出了孝期就改嫁,不能闲着。”
宜昌姑母这番不守妇道的大胆言论若是被那群世家主母听到了,怕是要吓得花容失色。
大盛朝虽不禁止女子和离、改嫁,可亦没有开放到女子夫君新丧,就撺掇着女子改嫁的。
姜妧姎小脸皱了起来,周白薇居然还对容予贼心不死,待会她见了周柏屿,定要让周柏屿好好管教管教她这个妹妹。
“继续说吧!”宜昌公主吩咐道。
管家继续说道,“还有征西大将军的儿子宴知行,济州节度使的弟弟周希衡,左相的侄子陈煦南,皇城司的谢昀谢大人……”
管家的话还未说完,姜幼薇倒吸一口凉气。
她抓住姜妧姎的衣袖喃喃道,“姑母这次请来得确实是上京未婚儿郎中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姐姐可要抓点紧。”
“要不是我没出孝期,我都想去选一选了!”
姜幼薇悔得捶胸顿足,大有容齐误了她的恼羞成怒。
比起姜幼薇的跃跃欲试,姜妧姎则心乱如麻!
她暗自后悔着,容予的朋友来了不少,即便容予现在不知,怕是也瞒不了他多久,若是他问起来,她该如何搪塞过去呢?
今日她就不该来!
姜妧姎暗自盘算着,或许她可以随便找个容予的朋友应付一下,这样即便容予问起来,她也可以解释她是迫于姑母的面子不得不来走个过场?
找谁呢?
薛怀安?
不行,薛怀安对周白薇念念不忘,她可不想被人说她要抢周白薇的未婚夫。
谢昀?
不行,谢昀嘴太快了,她若是说错什么,不出一日,便会传到容予耳中。
周柏屿?
姜妧姎在心中打了个对号。
周柏屿挺合适,他话少,又同容予私交甚好,找他挺合适。
这么想着,姜妧姎打定了主意,待会她要拉周柏屿挡枪。
只是今日的宴会,以周家的家教,周柏屿本可以不来的!
不知周柏屿为何没有拒绝!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宴会现场。
一眼望去,孤傲的、清冷的、活泼的、英气的、可爱的,燕瘦环肥,各色各样,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而且比大门外宜昌姑姑的那群面首们,质量不知道高了多少!
姜幼薇喃喃道,“君生我未生,君来我已嫁!”
就连宜昌姑姑都吃味道,“还是妧姎命好,我选驸马时,怎么就没有这么多观之可亲的男子。”
就一个温庭鸾,还抵死不从!
每每想起,宜昌公主就恨得咬碎一口白牙!
姜妧姎嘴角抽了抽,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是没福气享受!
见到宴会的主人和主角到场,在场的男子皆站起身,恭敬道,“见过宜昌公主,见过长公主,见过二公主!”
宜昌公主冲他们点点头,“都坐吧!”
“今日请诸位来,皆为本宫这可怜的侄女!”
“你们也知道,陛下不靠谱,为本宫这侄女选了位不靠谱的夫婿,以至于本宫这侄女出阁不足两月,便被迫和离。今日我们不谈身份,不论高低,主要为本宫这侄女选下一任夫婿!”
听到下一任夫婿,姜妧姎额角抽了抽,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