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吩咐完,猛然想起桂公公还在跟前看着,顿时脸青一阵白一阵,颇有些难为情起来。
他拱手赔罪:“桂公公,下官家中逆女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赔罪完,却见家中丫鬟小厮无一人动作,便怒喝:“还不快把沈南星给我押着跪下!”
沈南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爹,接旨的人都还没来,您急什么?”
“而且......”
沈南星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爹您怕是记性不太好,女儿如今已贵为靖王妃,纵是有您的吩咐,侯府的奴仆,怕是没人敢押着我跪下吧!”
秋姨娘一听就炸了:“沈南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接旨的人还没到?你是瞎了吗?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到?”
“还有,就算你是靖王妃,在陛下的圣旨面前,你也得跪!否则便是藐视圣上,你要作死可别连累侯府!”
沈南星神色淡淡:“哦?秋姨娘懂的还挺多嘛!”
她刻意加重了“姨娘”二字。
果然不出所料,她这话一出,就看见她那渣爹脸色陡然变了。
只秋姨娘自己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梗着脖子在那嚷嚷,一脸的神气:“沈南星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日你父亲便会抬我做平妻,日后我便与你娘是一样的,都是这侯府正经的当家主子!你以后说话给我客气点!”
“还有,今日陛下这旨意可是下给我的,这在侯府可是独一份,你娘还国公府嫡女呢,怎么没有这待遇了?你......”
“你干什么?”
秋姨娘正说得起劲,就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不停的拉扯她的袖子,影响她的输出,便不耐烦的瞪了过去。
沈渊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拉着秋姨娘就要站起来,奈何秋姨娘此时情绪激动,反抗剧烈,愣是没拉动。
沈南星笑吟吟的,不顾渣爹恼羞成怒的脸色,冲着桂公公福了福身:“桂公公,父亲妾室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桂公公点点头,讥讽的看着还跪着打闹的那二人:“杂家也替陛下送过多次圣旨了,让妾室替正宫夫人接旨的,杂家还是头一回见,倒是新鲜。”
秋姨娘所有的动作一顿,脸色顿时白了。
她看向沈渊:“什么意思?这圣旨不是给我的?”
却见男人脸色极为难看,只拉着她的手想扶她起来:“秋儿你先起来,你听我说......”
“我不听!”秋姨娘猛地站起身,用力将男人的手甩开:“沈渊,你专门喊我过来出丑的是不是?当众这般羞辱我,你高兴了?”
她目光所及,就见侯府的丫鬟小厮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分明都在看她笑话。
便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就跑了。
沈渊抬脚就想追过去,可一抬眼就看到桂公公正一脸兴味的看着他,顿时这脚便迈不动了。
艰难开口:“桂公公,实在是抱歉,下官,下官......不小心弄错了,以为,以为......”
说了一半,便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桂公公了然的点了点头:“沈大人不必多解释,杂家明白。不过把正室与妾室都能弄混的,沈大人倒是独一例了。”
“桂公公......“沈渊面色大变,还想解释什么。
桂公公却摆了摆手,沈渊顿时便不敢再说什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呐呐的站在那儿。
沈南星对着桂公公福了福身:“桂公公,南星已着人去请母亲了,您要不移步府内,稍事休息?”
桂公公笑着摆手:“王妃娘娘不必客气,许夫人身份尊贵,杂家等一等不妨事。”
沈南星眸光闪了闪,身份尊贵?
娘出嫁前是国公府嫡女,自是身份尊贵的。
但自从嫁给了渣爹,哪里还有什么尊贵可言?虽是嫁的侯府,但祖父尚在,渣爹一未承爵,二因资质平平,还是前些年因着祖父的关系,才捞了个七品小官做着。
女子出嫁从夫,再者娘与国公府已多年不来往,说身份尊贵,实在是无稽之谈。
桂公公竟然如此说,难道?
她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
梅苑。
许氏正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片梅林发呆。
夏荷默默地站在她旁边陪着她。
“这片梅林是当初他专门为我种下的,这是他花了大价钱托人从外地移栽过来,又花了好大心思养活它们。”
“那时我还未出阁,就因为我曾无意与他提过一嘴,说我独爱梅花,他便肯花心思做了这些,只为将来我嫁进来便给我一个惊喜......”
“那时我一身红嫁衣入了这侯府,他为我揭了红盖头,连交杯酒都等不及喝,便急切的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这片梅林。”
当时他遣走梅苑众丫鬟小厮,与她二人立于这梅树之下,两人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便是在那日,他对她许诺,一生只爱她一人,今生有她足矣。
“如今梅林愈长愈盛,那人却......”
许氏终究没忍住湿了眼眶,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夏荷也心里难受得紧:“是啊夫人,这梅苑里面小到一草一木、大到家具装饰,皆是由大人亲手设计,亲自督促工人建成,亲自挑选购买......”
“就连您这梳妆台,都是大人亲自挑选上好的材料,亲手做成,这上面的鸳鸯也是大人亲手雕刻......”
“大人以前对夫人实在是好极了。”
许氏抬手摸了摸桌面上那对栩栩如生的鸳鸯,眼泪便一滴一滴落下。
那人曾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他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余生愿与夫人相濡以沫,就与这鸳鸯一般,自由快活的过这一生。”
他总说他资质愚钝,既不擅武,又不擅文,京中贵人都笑他文武不通,但那又如何?
他运气极好,承蒙夫人不嫌弃,娶到了这京中最好的女子......
“北月的死,真的与你有关吗?”许氏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