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沈安之嘶了一声,一手抓着姬彻胳膊,一手扶着肚子直抽冷气,那种突如其来的阵痛让他差点跪在地上,被姬彻迅速抱稳了。
这次姬彻有了经验,知道这是孕夫突然发动,他要生了。
“他要生了,你们让开,我抱他回房,小鹿儿快来。”
苏雩指挥大家闪开,又吩咐金环银环赶紧去请稳公,王府中准备的很齐全,姬彻抱了沈安之往房间去,江鹿儿紧跟在后。
虽说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但看着床上面如金纸的沈安之,姬彻的心还是瞬间揪了起来,她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和敖云生产那次完全不一样。
敖云的身体素质可不是旁人能相比的,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更别说生孩子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怎会不让人心中忐忑。
从日落到日升,再迎来下一次日落,时间一分一秒流走,产前的阵痛已经持续了近一天一夜。
开始沈安之还有力气呼痛,后来已经疼得只能发出小猫一样的呻吟,迷迷糊糊的想要睡去又被疼痛吊着,在梦境和现实游离,好几次不是睡着了,是痛晕了又醒过来。
姬彻心急如焚,一刻不离地守在床前,牵着沈安之的手,和他说话,试图缓解一些他的难受。
守在产房外的朋友们也一颗心吊在半空中,里面传来一声痛呼,他们的心就跟着抽一下。
双子之前还豪言壮志说自己要生四个,现在目睹了生产的实况,吓得牙齿都在打颤,心中不停地为沈安之祈祷,九天娘娘保佑,一定要保佑沈哥哥父子平安啊,我们宁愿一年,不,只要他好好的,就算我们永远都不吃零食也行啊。
崔朝朝脸色发白,“云老大,你当时生,也这么痛吗?”
过来人敖云最知晓其中厉害,手心全是冷汗,但他心里也没底,“也疼,但可能没有这么疼,我一个晚上就生完了,没这么久······”
苏雩派人去了沈园,沈南雁急得把手上的事一撂,带着沈绵绵就立刻赶过来了,听说姬彻在里面陪产,沈南雁老泪纵横,这孩子竟爱卿卿至此,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沈绵绵在产房外不安地踱来踱去,衣服都要被扣烂了,心中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只求自己哥哥一定不要有事。
沈安之的冷汗已经濡湿了全身,刀绞一样的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剧烈,简直是五马分尸一般惨烈的疼痛,感觉骨头一寸一寸都碎了。
虽然进入预产期之后,苏雩为了以防万一,请了有经验的稳公来府上传授过生产时的经验,但真正上了考场,好像就什么都忘了。
无论沈安之怎么用力,学了多少生产时用力的方法,现在全都无济于事,只感觉很绝望,感觉自己今天就要死在产床上了。
沈安之一双凤眼哭得又红又肿,额头上青筋暴露,全是冷汗,“妻主······我不成了······要死掉了······”
“卿卿别怕,集中精力,再用一用力,我和神医都在这儿,不会让你有事的。”姬彻一遍遍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在这又没有无痛又没有剖腹的古代,姬彻要比其他人更害怕痛苦,因为她知道是有技术可以降低他的痛苦,可以救他于危亡,但是现在通通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得知沈安之难产的瞬间,姬彻就让人快去如意巷请江衔月,在这个世界,主角光环是姬彻能想到最厉害的外挂了,若是她能救自己于疫情,那么肯定也能救沈安之于难产。
应贞脚程最快,对锦都也熟悉,这边姬彻才说,他那边就飞了出去,快得惊人。
师妇还没来,江鹿儿丝毫不敢怠慢,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作为医生就越不能慌乱。
当疼痛达到一个临界值的时候,沈安之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非常温暖美妙的地方,疼痛消失了,相反,他感觉非常美好,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那是一种他在现实中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非常纯粹宁静,没有任何杂念。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被爹爹抱在怀里,鼻息间是爹爹身上干净好闻的皂角香气,他明明已经记不起爹爹的面容了,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爹爹是那么年轻美好,从来没有离开他。
“卿卿,卿卿。”
是爹爹在叫他吗?
沈安之沉溺在这个舒适美妙的环境里,不想离开,有一瞬间的抽离,当他触到现实中冰冷疼痛的一瞬时,他马上就逃走了,重新缩回到梦境里,回到爹爹身边。
他想一直待在这儿,但心中却隐隐有什么事放不下,有什么在心中挂念着,但他想不起来。
“卿卿。”
又有人叫他,沈安之猛然回头,看见产床上一个男人正在生孩子,那个男人难产了,情况惨烈,孩子一直生不出来,一大一小的生命岌岌可危。
他心中产生了无限的同情,想摸摸那个男人的额头,让他不要害怕。
然后他在那个男人身上看见了自己,他不是一下子苏醒的,意识一点一滴回到他的身体里,就像从云端降落,慢慢地所有感觉都回来了。
身体巨疼,脸颊火辣辣的,有人在扇他耳光。
婴儿的哭声一声高似一声,还有人欣喜若狂的喊着醒了,他觉得有些吵。
眼睛渐渐聚焦,他看清面前那人的脸,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心酸和狂喜,手被紧紧抓着,再不冷了。
“妻主······”沈安之完全脱力,声音喑哑,“妻主,我刚刚以为自己要走了,是你一直在叫我吗?”
“是。卿卿,没事了,没事了。”姬彻俯下身拥着他,“以后再也不生了,再不生了······”
江衔月将哇哇大哭的襁褓交到姬彻手中,姬彻接过,弯下腰给沈安之看,“卿卿你看,是个漂亮的小男儿,你听,他哭得多响。”
沈安之虚弱地抬起手摸了摸襁褓,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