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又安进了屋。

    床上，徐大田短短一段时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哼几声。

    徐又安进来，他都没任何反应。

    徐又安在门口站了会儿，直接转身将房门栓死了。

    这才回身走到徐大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大田，也不说话。

    徐大田许久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哆嗦，又开始喊：“映山兄弟，你是过来索命的是不是？呜呜……映山兄弟，错了，我错了……”

    徐又安就那样幽幽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徐大田情绪将要崩溃之前淡淡地喊了声：“爸，你别装了。”

    徐大田的哭声一滞，却又充耳不闻，继续哭。

    徐又安嗤笑一声：“你觉得你这样装疯这样闹下去，那些人就会放过你吗？”

    徐大田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他瞪着徐又安：“你知道什么了？”

    哪里还有之前疯癫的样子？

    徐又安没回他的话，反而道：“说说吧，你和映山叔的事儿。”

    徐大田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没好气地道：“说什么说，你小子，赶紧去帮你妈干活儿去……”

    训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又安一把掐住了脖子。

    徐大田惊呆了，他死命的挣扎，可是这个向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劲儿这么大了，他根本就挣不开。

    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徐大田觉得自己会被这个逆子掐死时，徐又安松了手。

    “爸，我劝你还是好好和我说说这些陈年旧事。”

    徐又安冷冷地看着徐大田。

    徐大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很是陌生，而且让他从心里觉得害怕。

    “你……我……”徐大田还是不想说，这是他藏了十来年的秘密，并不想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亲儿子。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徐又安手里的黑色瓶子上时，脸色骤变。

    再想起刚才徐又安那副想要直接掐死他的架式……

    徐大田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开了口：“你要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这些事儿，是绝对不能对外说的，不然你爸我就没命了。”

    徐又安看他一眼，勾了勾唇。

    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看得徐大田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大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缓缓开口：“当年，江映山是咱们村里都羡慕的对象。江老爷子开明，让江映山读完了高中，后来娶的媳妇儿也是十里八乡少有的美人，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长得好，又聪明……”

    “那时候，我、你江勇叔还有江映山，我们仨，玩得很好，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只是，差距慢慢的就拉大了。你江勇叔向来游手好闲，说亲说不上，好容易说上一个，还是你江婶子那种五大三粗的，虽然最后捏着鼻子认了，可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的。

    我瞧着是好些，可也娶了你妈这个泼辣货，没少被人笑话和比较。每每看到江映山过得那么好，我和江勇不是不羡慕嫉妒的。渐渐的，我们三人小团队就成了我和江勇比较好，江映山应该是察觉到被排挤，也不怎么跟我们玩了。

    再后来，那段时间，村里在竞选小组长。要说，一个小组长嘛，也不是什么重要职位。只是经不过人言啊。你江勇叔那时候被家里逼得，也参加竞选了。江映山也是。这样一来，村里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两人对比，那一天天的，话难听喽……有那嘴毒的，甚至说江勇连江映山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段时间，江勇经常过来找我喝酒……甚至透露出愤恨他，甚至恨不得江映山消失的想法来……本来只是一次无意的抱怨。没想到，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张纸条，指定我去哪里，不去的话就把我昨天说的要杀江映山的事儿说出去……”

    “我当时心里那个害怕啊，就去了。没想到，你江勇叔也在。那个人是个生面孔，他说给我们钱，还可以让江勇稳坐这回小组长的位子。只要我们动手，将江映山弄死。”

    “我们当时也就是抱怨 抱怨，哪里敢啊？可是那人拿那事儿威胁我们，甚至用家里人威胁。后来，江勇就答应了，他太想当上小组长了。再后来，当那人把价钱从两百提到1000的时候，我也动心了。毕竟，那年代，一千块钱呐，多难赚到啊……”

    “再后来，就是那个下雨夜。那人说他会把江映山引出去，让我们随后。我和江勇结伴跟在了后面，远远地缀着。”

    “那人和江映山似乎起了争吵， 我们隐约只听到江映山说什么，有什么事儿你就冲着我来不许动我的家人……还说他就是搭上他那条命也不怕……后面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然后那人和江映山似乎没谈妥，就直接动了手。江映山从小跟着江老爷子练功的人，又常年做农活，力气大得很，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赶紧给我们发了信号。

    我和江勇过去的时候，江映山正在和那人搏斗，看见我们，他大吃一惊，就那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那人推进了水里。可是……他在水里时，还在冲我们喊，让我们赶紧跑，不要管他……”

    徐大田说到这里，捂住了脸，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我是个畜生啊是个畜生啊……这么多年，我哪里没有后悔过？可事情做都做了，人也死了，我悔也没用啊……”

    又开始哭。

    徐又安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少废话，赶紧说。你当初做这事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这茬？”

    徐又安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当年江映山没死，那他和晚意是不是还有希望？

    这样一想，徐又安忍不住眯起了眼，不善地看向徐大田。

    徐大田被自己儿子看得瑟缩了下，继续道：“我和江勇已经收了人家的钱，自然不可能退缩，就上前帮着那人，将江映山按在了水里。”

    徐大田闭上眼，耳边又浮现江映山被他们合力按进水里的话：“大田、小勇，我不怪你们，以后我家人就麻烦你们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吭一声……

    江映山在水里没挣扎几下，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