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h市，还没有真正迎来春天。
风冷不丁吹过周晋脸上，他打了个寒颤。
但嘴角还保持在四十五度上扬。
没有风能打击到他此刻的心情。
他可是第一个跟着姚老出来参加会议的年轻研究员！
第一个！年轻研究员！
他甚至进所还不到一年！
这是什么概念？
所里差不多年纪的研究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确诊了红眼病。
这让他怎么不骄傲？
说明他是入了姚老的眼的。
假以时日，他再做出一些学术上更高的成果来。
说不定姚老也能为他重开山门，破格收为他为关门弟子。
未来等待他的，那可就是满目花路了！
周晋这样想着，步子更轻松了。
h市，可真是个好地方。
梦重新开始的地方。
说起来，h市好像也是小舟兽医所在的城市。
上次看直播时，听说从市里开车到三合村，需要五个小时。
看来是没可能见到了。
他也好久没看小舟兽医的直播了。
最近太忙，忙着做实验，忙着写文章。
尤其是被姚老最新发表的那篇成果刺激后。
他奋发图强，娱乐时间几乎被压缩为零。
每天睁眼就是实验，闭眼连梦里都是实验。
根本没时间关注直播。
也不知道小舟兽医最近怎么样。
应该还是每天勤勤恳恳掏牛屁股，和猪牛打交道吧。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小舟兽医的。
在村子里，只需要日复一日地重复掏牛屁股的动作就好了。
不像他，每天要烧死那么多的脑细胞。
真是甜蜜的负担。
*
和周晋不同，走在最前面的姚进山兴致却不太高。
刚下火车，那股熟悉感就扑面而来。
时隔五年，连空气里都还是当年来找小舟时的味道。
姚进山的腰几不可见地塌了塌。
忽而又想起身后还有研究所的人，被迫再次直了起来。
石昊最了解自家老师。
刚进酒店房间，石昊就忍不住劝姚进山。
“老师，您别想了，这一切大概率就只是巧合而已。”
是的，促使姚进山答应来h市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这个缥缈的“巧合”。
石昊的邮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只有石昊最亲近的同门，以及石昊的学生之类，才会知道。
而这些人中，最能在明面上和h市林业局扯上关系的。
就是林舟。
他们不是没有猜过林舟，但却没有证据。
甚至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臆想，牵强附会罢了。
所以石昊不想让老师抱有太大的期望。
期望越大，失望往往就越大。
只当他们最近有时间，来参加一个平常的座谈会而已。
况且，h市的林业局也很给他们面子。
承诺座谈会时间完全配合他们的行程。
一来二去，一拍即合，他们才决定来这一趟。
姚进山闻言半晌没说话，只是没形象地倒在沙发上幽幽叹口气。
罢了，五年了，他早就该习惯了。
“不过说起来，等座谈会完了，我们倒可以趁机去趟小舟的家。”
姚进山眼里又迸发出某种光亮。
“看不到小舟，和小舟的父母家人聊聊天也是好的。”
“正好也把小舟的研究成果都发表了的好事情，亲自告诉小舟的家人，让他们好好骄傲骄傲。”
石昊无奈地笑笑，“好，我听老师的。”
*
次日，天高气爽，碧空万里。
是个好日子。
h市盛况空前的野生动物保护座谈会正式揭幕。
本次座谈会在h市最顶级的酒店会议大厅举行。
一连举办三天。
早上八点，专家们陆续进入会场大厅。
一进门，眼睛都跟雷达似的，迅速锁定姚进山姚老的位置。
直奔姚老身边。
开玩笑，h市只是一个四五线小城市。
说实在的，没有什么重要的调研或者合作事项，他们根本就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要不是冲着姚老，他们恐怕会立马婉拒。
其实他们也没想明白，姚老怎么会答应来参加h市的座谈会。
但总归是泰斗的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算是为了在姚老面前多露露脸，加深一下感情。
他们这一趟也是一定要来的。
众人围在姚进山身边。
先是例行问候了一下姚老的身体，再汇报了一遍自己最近的研究方向和进度。
得到姚老的赞赏或者提点后，就会满意地微昂着头。
从姚老，到石昊。
等到中心人物都问候完了，大家的目光自然就聚焦在了和姚老一同前来的另外几位研究员身上。
而其中，周晋尤为显眼。
毕竟只有他一个年轻人。
大家的心思立马就活络了起来。
能被姚老专程带出来，那肯定是大有可为的年轻人。
起码说明姚老是看好的。
姚老五年前宣布不再收学生，其实宣布得很突然。
学界内很多人都没想到，但也不知道原因。
眼下难得有一个年轻人能入他的眼。
大家也都在心里猜测，这人会不会是姚老新收的弟子。
不管怎么样，多夸夸总归是没错的。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夸起周晋来。
周晋知道自己是沾姚老的光，但也忍不住骄傲。
优秀果然是种烦恼。
是金子总会被看见的呀。
不过大家也不是真的认识周晋，夸也只能夸在表面上。
没说两句，嘴里就没什么新鲜词儿了。
好在大家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纷纷讨论起上个月，姚老最新发表的文章来。
除了清一水的夸这篇文章研究成果影响深远外，有人还是忍不住问起，“姚老，这个一作林舟，究竟是谁呀？”
“是啊，这些年一直都在和您一起发表文章，可也没在学界真正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有位和姚进山认识多年的年长教授也道：“老姚，难不成真是你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就算是孩子，或者什么亲戚朋友，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其他人可不敢说什么私不私生子的，只是纷纷好奇附和。
以前也不是没问过，可姚进山也从来都没正面回应过。
因为只会越解释越麻烦。
可现在，或许是因为在h市的缘故。
对自家小徒弟的思念简直达到了巅峰。
姚进山烦不胜烦，干脆道。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舟是我的学生！”
众人一愣，纷纷安静下来。
而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学生？
竟然只是姚老的一个学生？！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是在哪个研究所，还是在哪个大学里任教？”
“难道在国外？”
“总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姚进山声音闷闷，“……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懵了，缓了几息又纷纷被气笑。
“老姚，你要敷衍我们也好歹把理由编完吧？”
“是啊您的学生你怎么能不知道？”
“可你们不是还一起做了研究，不是还一起发表了文章，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年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发表成果吧？”
“老姚，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姚进山沉默，“我真的不知道。”
“他，五年前就离开了。”
众人瞪大了眼：“？？”
“死、死了？”
姚进山：“……！！”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咳，还是算了。
【五年，燕大，林舟。】
周晋默默听着，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要原地起飞了。
越来越荒唐的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
他伸手按下去，又冒出来，按下去，又冒出来。
“姚老的这位学生难道是h市人？”
姚进山猛地扭过头来，瞪着周晋。
周晋这才回过神来，他竟然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可姚进山却是一副惊讶又惊喜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
周晋：“？！！”
他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啊！
他只是恰好知道h市下辖一个偏僻村子里，有个叫林舟的乡村兽医是他燕大的直系师兄！
不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