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妖林里休养了一个多月尽欢才明白，她最初担心的其他妖会排斥修佛的菡月这事纯粹是多余了。

    无他，实在是菡月的实力摆在那里了，其他的妖兽们再怎么看不过眼也要先看看那柄锡杖，然后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跟菡月叫板。

    这一来二去的，无人敢与菡月抗衡，所以只有墨珏会每天乐颠颠地跑来看望尽欢。

    “姐姐！你今天好些了吗？”

    墨珏今日又来了，还用衣襟兜着好些个灵果带过来，码在寒潭边方便尽欢拿取。

    尽欢如今每日都要在寒潭里泡上至少一个时辰，而且还必须要同菡月一起泡着，靠着水中的灵气慢慢养着受损的身体。

    尽欢看了一眼在寒潭中打坐的菡月，其实她连她自己伤成什么程度都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但至少现在是比刚回来时有力气多了。

    “我好多了！这段时间辛苦你给我们送吃的了。”

    墨珏坐在寒潭边咧嘴笑起来，“没事！反正我平时也闲着没事，要不是我先前没有陪你们一起去四方城，没准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得了吧，我反而觉得幸好你没去，这次的凶险可一点都不比出云城的少。”

    墨珏不服气，只嚷嚷着他这些日子里修炼得已经大有进步了，尽欢无奈地点点头，又指点了他几句修炼的窍门。

    “对了姐姐，我听说那个得你一口妖气化形了的巨蛇昨日离开妖林回雾幽山了，似乎是前阵子受了重伤，差点连妖丹都要保不住了。”

    尽欢闻言眉梢微挑，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是嘛，她先前那般执着于进入妖林，如今这才不过月余，她竟就这么放弃了，可见执念也不过如此。你也记着点，别动不动就生执念，什么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的，人生苦短才总要惦记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妖生长着呢，凡事都要看开些，知道了吗？”

    墨珏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姐姐，你说的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深奥了？”

    “没事，你只需要记住就是了，以后你就能慢慢懂了。”

    尽欢和墨珏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才目送他离开，小狼崽走后，一双手伸过来缠上了尽欢的腰。

    “人生八苦，你倒是什么都放得下。小狐狸，你同他已经聊了好久了，现在该理理我了。”

    “执念而生，执念而亡，菡月，我希望你也不要困于执念。”

    菡月轻笑一声，“我与莲月初化为人时，佛命莲月渡化众生，以此来净化我的执念，于是他行走世间数百载，而我觉得这些毫无意义。不过如今我所念之人已近在眼前，你只要一直陪着我，我就别无所求了。”

    菡月如今黏人得紧，明明修佛，如今天天与她厮混，好端端一个圣僧越来越像个妖了。

    虽说菡月的本质确实是莲花妖没错，但到底是听着诵经吸着灵气长大的，即便是阴魂菡月身上都总还是有几分超脱俗世的佛性。

    可如今……

    菡月吻着尽欢的肩膀，袈裟下，那些艳丽的痕迹这几天一直都在此消彼长。

    尽欢只觉得有些痒，一时没忍住偏了一下头，结果立马就被人翻过身来抵在了池边的巨石上耳鬓厮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

    ……话说最近这日子过的是不是有点过于放纵了？

    “菡月，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泡池子啊，我一只狐狸天天在水里泡着，皮都要泡皱了……”

    尽欢终于从密集的吻中得空能说句话，菡月顿了一下后眼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之色，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幸好这密林深处的光线不好，才不会叫尽欢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才这么几天就耐不住了？那你先前还敢接天雷？若是寻常妖兽，三道天雷早就被劈得魂飞魄散了，你有念珠挡了一次，又尚有灵气护体才苟活下来，现在你妖丹受损，必须得好生滋养着，耐不住也得给我忍着。”

    一提到这些时菡月的语气就变得冷硬了些，甚至还松开了尽欢退远了一点，想来是还有些生这件事的气，尽欢自知是她贸然行事在先，只好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菡月，我好像记得莲月之前说你们现在可以同时醒着了，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菡月沉默片刻后垂眸说道，“我不清楚……我与莲月本该是一体的，只因造化弄人才变成了阴阳双魂。过去我们一直都是只能保持其中一魂醒着，自从与你双修过后，我和莲月好像就可以不必再强制着让其中一魂沉睡了。”

    尽欢眯起了眼睛思索了一下后问道，“所以现在莲月也是醒着的对吧？”

    菡月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你能让莲月出来见我吗？我有话想跟他说。”

    “他……现在不愿出来。”

    菡月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尽欢有些遗憾地背对着菡月抱着膝盖垂下眼睛。

    “这样……看来我是真惹他生气了。”

    两人一时无言，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许久过后，尽欢听到身后之人长叹了一声。

    “……小僧不曾生你的气。”

    “莲月？！你……”

    “别转过来！”

    尽欢刚要转身时忽然被喝止住，她只能僵坐在那里，听着身后潭水被拨动的声响，直到一双有些冰冷的手从尽欢的背后环抱住了她的腰。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小僧着相了，所以无法面对你。”

    尽欢没有回答，只是有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心生不安，但她此刻无从探寻，因此也就保持安静想听听莲月还会说些什么。

    “小僧曾经心无挂碍无欲无求，可如今却因你而有了妄念，小僧以为不见你便能重新找回佛心，可不见时却更加放不下了。”

    “所以是我误了你吗？”

    尽欢问完，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微凉的唇落在她颈后，带着丝丝缕缕的呼吸拂乱了她的心绪。

    “不，是我误了你，我早就看出来，你本可以自由自在，却被困在了我身边。”

    尽欢心头一惊，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身负这个拯救反派的任务不得不跟着莲月，所以莲月这么说也的确没有错。

    就在尽欢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回应这句话时，莲月却放开了尽欢长叹一声道，“尽欢，我好像有些羡慕菡月了，他轻易做到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若我能像他一样无拘无束就好了。”

    尽欢一时有些愕然。

    从什么时候起，莲月与菡月的立场变了呢？

    菡月说他已别无所求，而莲月却说他有了妄念。

    “莲月，你其实也可以的，无人强求你一定要渡苍生，你是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不就可以了。”

    “是啊，所以我已经做好了选择，尽欢，我很庆幸还能有这个机会跟你说出这些话。”

    一阵不安猛然袭来，尽欢急忙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莲月无比苍白的身躯。

    “莲月？！你做了什么！”

    “以魂养魂，这是我与菡月共同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