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缓缓走上前,重重地敲了敲那扇厚实的大门。
要说这晋王府倒也奇怪,偌大的一片地方,竟然没有安排任何一个人值守,空荡荡的,只有那两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石狮子静静地蹲在那儿,就连院落里的仆人也是少的可怜,甚至比不上一些富庶商贾家庭院的人口,很难想象是一个称王之人的府邸。
为了能让里面的仆人听到有客来访的动静,宁尘只得敲重一些。
“来了来了!”
仆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及大,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 地响个不停。
不多时,老旧的府门被缓缓地从里面推开,发出一阵 “嘎吱嘎吱” 的声响。
接着,一个脑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先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便落在了宁尘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看着宁尘问道:“你是何人,来晋王府作甚?”
宁尘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如同谦谦公子般的和煦微笑,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一般,能瞬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微微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淡淡道:“在下宁尘,请见晋王大人。”
仆人听闻此言,不禁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透着几分疑惑。
他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着记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叫做宁尘的达官贵人啊。
在这晋王府里当差多年,平日里来拜访晋王大人的,不是朝中的重臣,就是各地的权贵,那些人的名号和模样,他可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眼前这位,却着实是陌生得很呐。
“可有拜帖?”
仆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朝着宁尘的方向摊开,明晃晃地向宁尘索要着什么。
宁尘一听这话,顿时一怔,心里还以为对方是要银两来着,下意识就带入了自己原来世界的人情世故,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稳稳地放在了那仆人摊开的手心之中。
哪知道仆人见状,顿时怪叫一声,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惊讶与愤怒。
他就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一般,猛地把手一缩,直接把那锭银两狠狠地撇到了地上,“当啷” 一声,银两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了一旁。
仆人则是怒目圆瞪着宁尘,满脸通红,气愤地大声道:“你在干什么?我问你要拜帖,你给我银两作甚?!”
那模样,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去去去,晋王殿下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那仆人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边说边迅速地塞回脑袋,紧接着就双手用力,准备把那扇厚重的大门 “砰” 的一声给关上,仿佛多跟宁尘说上一句话,都会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似的。
“等等。”
宁尘见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大门的边缘。
宁尘一边稳住大门,不让仆人关上,一边赶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找起来。
只见他在袋中摸索了几下,很快便取出了一枚传音玉简。
这传音玉简质地温润,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仆人这种凡人眼里一看便是件不凡之物。
宁尘拿着传音玉简,神色专注地将自己的一缕灵力注入其中,随后对着玉简轻声而又快速地录入了几句话。
录入完毕后,他这才将传音玉简递向那仆人,神色诚恳地说道:“请将此物交予晋王大人,他自会与我相见。”
“早这样不就行了?浪费时间!”
仆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边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一边伸手抓过宁尘递来的传音玉简。
他抓着玉简,连看都没再多看宁尘一眼,便急匆匆地转身,迈着大步朝着府内走去,那脚步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仿佛是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而在他转身离开之时,还不忘顺手用力把大门给闭上了,“哐当” 一声,大门紧闭,又将宁尘隔绝在了这晋王府之外。
他对于宁尘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看他的动作显然是会仙人一类的手段,这样的人晋王殿下特意交代过不能怠慢,他自然也只能顺着宁尘的意思将传音玉简送进去。
宁尘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那锭银两。
方才自己还那般笃定地以为对方是想要考验考验自己的人情世故,想着给点银两好让通报之事能更加顺利些,却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家伙,压根就不吃这一套,还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发了那么大的火,把银两都给撇到地上了。
说起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把那锭银两捡起,然后将银两收回到自己的储物袋中。
做完这些后,宁尘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那紧闭的晋王府大门,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思忖起来:“连一个仆人行事都这么刚正,这所谓的晋王不像是会害人的样子啊……”
他心里想着,在这世间,往往从一个府邸中最底层的仆人身上,便能或多或少地看出这府邸主人的一些品性来。
就像这晋王府的仆人,如此坚守原则,丝毫不为钱财所动,那身为其主人的晋王,或许也该是个有着几分正气的人吧。
“不过人不可貌相,倒也不能过早的下了定论。”
宁尘轻轻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必须深入的了解之后才能有所定论。
……
那仆人满心不悦地走进偌大的院落,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掂量着手里的那枚传音玉简,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宁不宁尘的,听都没听过!哼,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小卒,居然还想求见晋王大人,真是自不量力!”
可是,就当他走了没几步以后,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猛地一下驻足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原本那副不耐烦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惊人的事情一样。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宁尘不是宁家当初离家出走,避开了灭门惨案的那个宁家少爷的名字吗?”
“一定是巧合!对!要么就是故意找茬的化名!”
仆人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一般,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
“宁尘都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哪里还能冒出来?这些家伙为了攀上晋王府的关系连死人都敢冒充,真是不知所谓!”
可想到宁家和晋王的关系,这仆人又不敢怠慢,想起晋王曾经留下的训诫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之带了进去,就连脚下的动作也不经意的加快了许多。
如今晋王殿下不在,暂时由尚在府中当家的那位大人主持着各项事务,看来只能将玉简交给尚在府中当家的那位大人了。
“大人,门外有人自称是宁尘,前来求见晋王大人,然晋王大人如今外出尚未回府,小的特意将递来的信物拿了过来,不知大人是否要见一见。”
仆人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屋内的屏风后面,一道盘膝在床榻之上的身影缓缓抬眸,她原本沉浸在修炼之中,是被宁尘二字吸引才睁开双眼的。
“有些意思,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敢冒充宁尘的名字。”
她微微抬起手,轻轻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力波动瞬间散发开来。
在这灵力的作用下,紧闭的房门被无风自动打开,发出一阵轻微的 “嘎吱” 声。
仆人双手恭敬地捧着那枚传音玉简,将它高高举过头顶,他的头埋得极低,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膛里去了,整个身子都微微佝偻着,不敢有丝毫僭越屋内那位大人的举动。
屋内那人慵懒地斜倚在榻上,只是轻轻勾了勾手指。
刹那间,那原本静静躺在仆人手中的玉简之上瞬间浮现出一层柔和的灵光,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一般,缓缓地朝着屋内飞了进去。
片刻之后,屋内那女子的声音再次悠悠传来,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将那人带进府里的议事大厅,我稍后便去会一会他。”
“是,大人。”
仆人赶忙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毕恭毕敬的姿态,缓缓地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瞬间,他心里不禁暗自纳闷起来。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次那些假冒的人来冒充宁尘了,可晋王与屋内的这位大人却仍是乐此不疲地愿意接见那些自称宁尘的家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事到如今还敢冒充宁尘的家伙恐怕也是少有的了。
毕竟之前但凡胆敢冒充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惩戒。
其中最轻的也是被废了双臂,那凄惨的模样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呢。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这么热衷于冒充这个叫做宁尘的家伙?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宁尘是宁将军的遗子,那些人便想着以此来和晋王府攀上关系,好谋取些什么好处不成?
难道只是因为宁尘是宁将军的遗子,想要以此和晋王府攀上关系?
仆人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统统抛之脑后似的。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自己如今在晋王府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每天虽说干着些伺候人的活儿,但好歹也能有个安稳的住处,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去想那些跟自己本就没有太多关系的事情?想多了无非是徒增烦恼罢了。
相比较那些整日里幻想着封侯拜相、妄图一朝登天的家伙们,他还是更喜欢本本分分的生活。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那些纷繁复杂的权谋利益争斗中生存下来的。
自己虽然身份低微,只是这晋王府里的一个小小仆人,但好在这么多年来,在晋王府里也没有受到过什么不好的待遇,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
“知足常乐”,这可是他在玄京生存了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终极感悟。
那些妄想一朝登天的家伙或许风光过一段时间,起初或许还能风光过那么一段时间,但转瞬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多半是不知道死在玄京哪个边边角角的臭水沟了,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告诫自己能够安稳度日已是不易,这也是晋王府里的仆人来来去去,自己仍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
“吱嘎” 一声闷响,晋王府那扇厚重的大门再次被缓缓推开了,之前接过宁尘传音玉简的那个仆人又从里面探出了脑袋来。
“喂,就是你,跟我进来,大人唤你。”
仆人朝宁尘勾了勾手,示意他赶快进来,就好似是见不得人的样子。
宁尘见状,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润谦和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朝着仆人拱了拱手,谢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仆人在前面带路,宁尘则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晋王府里面的陈设看起来虽然有几分熟悉,却没有太多的记忆浮上心心头,这让他不禁有些失望。
“小哥,这晋王府为何不似其他府邸那般府门大开,反倒是门户紧闭啊?”
宁尘不动声色的问道。
“呵呵,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问。”
仆人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依旧一味在前面带路。
不要说他不知道晋王殿下为何这么要求,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告诉宁尘这么一个外人。
关于晋王不允许下人平日里大开府门的猜想有很多,但他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恐怕除了晋王本人,就只有府上的另一位大人知晓真实的缘由了。
“大人,人带到了。”
来到议事大厅外面,仆人恭敬的通报起来。
“你候在外面,让他进来。”
宛若黄鹂鸣啼的清脆女声悠悠从屋内传来,竟是一位女子。
这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一串银铃在风中摇曳,可又透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