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气只是存在了一小会,很快他的气色就衰败下去了。
徐一真直接一个卧槽,一个健步来到跟前,也不管消毒之类的了,连忙下针。
老爷子是真不怕死,为了点意气强打精神。
强打精神得分什么时候。
如今他阳气本来就衰微,这时候再强打精神无异于主动的来了一次回光返照,事后必然神气大损,半边身子就算进了棺材了。
徐一真下针,也直接按回光返照那么下,直接用还阳九针。
还阳九针名字虽然起的神乎其神,号称偷天之法,能向天偷得寿数,但既然是针法,也躲不开针灸的本质。
它说到底不过是将患者体内的阳气激发、壮大出来而已。
但肖青鹤已是老人了。老人本就阳气不足,再加之重病之下,又主动来了次回光返照,还阳九针有没有用还很难说。
一针百会,一针人中,反应并不如预期。若按照常规的行还阳九针,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肖青鹤声音一下子虚弱很多:“年轻人不必徒劳无功啦。我要能死在狱里倒也不错,多少能给那姓杨的一点麻烦。”
“您可少说话吧。”这时候每多说一句话,都是消耗不多的阳气。
老爷子显然注重养生,之前身体极好,否则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早已经说不出话了。
“当然要说,”老爷子也极为倔强,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都快死了,还不兴让我多说了。”
话虽如此,他也已力不从心。说话声音渐小,气力渐弱了。
这显然不是好现象。
身后,韩、张两人虽然心急,却也帮不上忙。中医救急都在针灸之法上,他们上手能做的,跟徐一真并没有什么区别。
徐一真上手没有效果的话,他们上手也不会有所改变。
眼见着情况变坏,徐一真别无选择,决定用补气法。
黄帝内经开宗明义,说医术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实际也的确如此,中医辩证、用药、针灸等等到处都充斥着五行、阴阳、六贼之类的概念和运用。
这些虽然感觉荒诞,但都能治病。能治好病就有道理。但有些,就不仅荒诞,能不能治病实在也不好说。
针灸中的有二法,其中之一便是这补气法。
补气法,有说补阳法的,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它的作用顾名思义,就是下针没有气感的时候补气,阳气不足的时候补阳。
具体方法是,随着病人的呼吸进针和起针。病人呼气时进针,吸气时起针。
而与此同时,进针时施救者须得作观想,观想一团火球从尾闾顺着脊梁骨督脉一路向上,在肩膀处入手三阳脉,而后火球顺着经脉进入银针中,顺着银针进入病人体内。
起针时,观想一团黑气从银针处拔出,顺着银针进入施救者体内,顺着手三阴脉进入任脉,入气海丹田。这里有一炉鼎,烈火熊熊,黑气进入炉鼎中被炼化消失。
补阳法,后世针灸大成这本书中有记载,至于之前还有哪里有记载,他却不知了。
但针灸甲乙经里是没有的。而且它的观想很有些道家内丹派的影子,估计产生于两宋时期,或许起源于道医也说不定。
道医有很多说不上是气功还是神神鬼鬼的治病手段,比如说,祝由术。
徐一真对这类治病手段是否有效,存疑,如今使用,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他结合补阳法行还阳九针。因为又要配合呼吸又要观想,速度就很难快起来。九针下完,已经有一刻钟多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有效,似乎肖青鹤的气色比之前的确好了一点,气息也比之前平稳了一点。
当然,你要说是因为这一刻钟里,老爷子没再叨逼叨的说话,养了惊续了锐,也不是不行。
但终归,老爷子命一时没不了,就有了开药方抓药熬药的时间。
“行了。”徐一真放了心:“接下来就看两位的了。”
徐一真让出了道,由张长贵接手。张长贵只简单好了号脉,就开方了。
肖青鹤的病势虽然沉重,开方并没有什么难度,仍然是瘟疫侵染肺部之后,连带的脾胃拖累,只是格外沉重罢了。
方药则以强脾养胃,补阳壮精为主,等胃口恢复,脾胃重新有了生机,再谈治疗瘟病的事。
“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扰了肖老爷子休息。”韩长明小声说。
两人点头,跟着韩长明回去了。
将药方交给老狱监,吩咐按方抓药,药好了赶紧送来,三人等老狱监离开,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一时无言,还是徐一真首先说话:“之前韩大夫不是要说杨主簿的事儿么?被肖老爷子打断了。您现在不妨继续说。”
“说?”韩长明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呢?”
张长贵:“就从他是怎么坐上一县主簿开始吧。”
韩长明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做?自然是上面派下来的。据说是在别县做出了成绩,破格提升。
“刚来桃源县的时候,杨主簿言语间还不愿意。说本可以做偏远县的县太爷,没想到却成了一品县里的小主簿。
“但后来看他作为,嘿,”韩长明冷笑一声:“怕是喜欢得不得了呢。”
“怎么?”徐一真问:“这里毕竟属于应天府,离着金陵也不远,可算是天子脚下。他怎么就敢做下这恶事来的。”
“要不说他欢喜呢?”韩长明解释:“桃源县虽说属于应天府,可却隔着个长江天险呢,更别说他还是应天府在北边唯一一县。
“长江天险横在当中,应天府的那些大人们便不经常过江。桃源县虽明在应天,实际却远得很。
“过了桃源县,就是凤阳府。离得虽然近,可桃源县毕竟属于应天,也管不着。
“如此一来,这桃源县就成了三不管了。”
徐一真见韩长明说了这么多跑题的话,便索性明问了:“你之前说的话中意思,似乎是说,杨主簿比我们想得更恶,甚至不怕人死在狱中。
“这话从何说起啊。”
“便从三人知县说起。”韩长明连凑近了,悄声说:“这杨主簿共事过五位知县大人,除了刚开始的那位没多久就调任了,和这一位成了杨主簿的傀儡,你们不妨猜猜,剩下的三位知县下场如何?”
徐、张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沉甸甸的:“如何?”
“自然是死了。”
“杨主簿杀的?”
“自然。”
“杨主簿多少也是朝廷命官,可不能污蔑。”
韩长明冷笑:“何须污蔑?人家也没藏着掖着,整个桃源县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