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旬回到教室,一连两堂课都提不起兴趣,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雾气氤氲着玻璃窗,细雨打下,汇聚成蜿蜒的水痕,留下了一条条的痕迹,窗外的景色模糊不清。
他翻了翻手机,将保护套取下,摸出了张一寸照。
照片上的人留着寸头,穿着白色短袖,衬得皮肤更黑了,眉毛舒展,一双眼倒是明亮。
但裴朔旬知道,她那天拍照的时候没睡醒,眼睛之所以看起来明亮,是因为她在照片上点了两点高光。
他喜欢的女孩,像是带刺的野蔷薇,明艳又张扬,并不是外表上的漂亮,而是生机勃勃,坚韧的永不会对命运屈服。
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想过喜欢,可一旦分开,他却发了疯的想念。
他是裴家的私生子。
他的父亲是个花花公子,年少时搞大了他母亲的肚子。
豪门世家讲究门当户对,裴家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低贱的平民过门,于是给了笔钱要求女人打胎,再也不要出现。
裴家还算大方,给的笔不少,女人也就没去私人诊所,而是去了正规的三甲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她有宫寒,不易受孕,一旦流产,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小孩。
听说,婴儿在孕妇体内会分泌一种激素,让孕妇舍不得打胎。
总而言之,女人最后在医院生下了小孩,去了遥远的西南,找了个安静的小镇,用剩下的钱开了家服装店,选择和孩子平淡的度过一生。
本来就这么平淡下去也挺好。
只是没想到裴家联姻的对象不孕,选择试管婴儿也反复失败,多次的试管令她身体崩溃,再加上面对家里长辈的催促,她在裴家抬不起头来,精神也逐渐衰弱。
直到,她调查得知裴家在给丈夫挑选年轻的女生来传宗接代,精神彻底崩溃。
人一定非要有孩子不可吗?
她想离婚,可回娘家后,却被关了起来,爸妈说要让她想通,只有想通了才会放她出来。
想通,也就是不离婚。
家族生意和裴家紧密挂钩,原来,她的一生不过是家族联姻的棋子。
她想通了,她想起在调查中还发现,丈夫年轻时有个小孩,如果那个私生子听话,她可以认他为儿子。
于是,陈洵被她接回了裴家,并改名为裴朔旬。
他善于揣测人心、审时度势,表面又装作温润有礼的模样,再加上出色的外表和能力,不到一个月就得到了裴家上下所有人的认可,和喜爱。
也设计帮助那个女人赶跑了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彻底得到了她的信任。
他的亲生母亲被安排在隔壁t市,继续开着服装店,生意兴隆,每个周末他都会坐动车去看她。
他离开了西南小镇,拥有了更富裕的生活,母亲因为生意好也露出了更多的笑容,一切都挺好的,只是——
只是他弄丢了喜欢的人。
以前母亲总开玩笑说让他将来娶她,他不仅不当回事,还会笑她丑,追他的女孩儿每一个都比她好看。
然后就被她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后来他才知道,他就是欠扁,就是喜欢她拒绝,喜欢她揍他,这倒反而合了他这个死变态的心理。
可没有人会揍他了。
他也回去找过她,每年的寒暑假,只要是有空闲的时候,他都会飞回西南找她。
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学校、邻居……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只打听到她运气好得了资助,全家搬走了。
什么资助?不知道。
运气好?不见得。
裴朔旬知道,是他的行为被裴家发现,是裴家提供资助,让她搬走了。
得到了资助、搬走了也挺好,她的生活应该会容易些,或许能听他的话好好读书。
他也只是个棋子,喜爱由不得自己。
“裴朔旬,走吗,去吃饭。”上官樱屈指敲了敲桌面,笑了下,“怎么,想什么想那么出神?稀奇呀,竟然能从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看着怪可怜的。”
裴朔旬收回思绪,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神色:“走吧。池宴呢?”
往常,都是他们三个一起吃饭,哦,再加上个池宴的小跟班严泽,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
“估计又和他的亲亲同桌在一起吧。”上官樱扯了下嘴角,无奈道,“昨天中午他就被他的亲亲同桌拐跑了,今天肯定也忘了我们,重色轻友的家伙。”
裴朔旬又想到了图书馆,那个安静如玉的少女。
乖巧、但无趣。
他说:“没想到池宴会喜欢这样的类型。”
“谁不是呢,我也没想到。”上官樱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他喜欢你呢,我和他从小认识,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你一出现,他就和你成了挚友,经常丢下我不管。”
上官樱:“现在好了,又出现了个亲亲同桌,你也被抛弃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池家的少爷和上官家的小姐门当户对,因此从小被安排一起长大,只不过两人不来电,当然,来不来电不要紧,婚姻在娘胎里就决定好了。
后来裴家横空出现了个少爷。
裴朔旬是刻意接近他们的,和池宴成为挚友,和上官樱暧昧,这是他计划好的事。
他不喜欢上官樱,上官樱也不喜欢他,但这不妨碍他们之间暧昧。
他知道上官樱是他最合适的人,利益也好、权利也好,将来能够帮助他站在裴家顶端。
上官樱受不了池宴的白痴性格,如果两个人非选其一,那还是选裴朔旬,至少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规矩的人。
中午天空放晴,但地上还残留着深深的水晕,落叶被雨水打湿后又被踩了几脚,像是标本一样铺在路上。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频频引来羡煞的目光,不少人小声议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进了食堂,两人面对面吃饭,那些目光没有散去,甚至有人偷拍。
这本是习以为常的事,可今天的裴朔旬,莫名有些烦躁。
“怎么了,心情不好?”上官樱喝了口果汁,笑道,“呵,该不会是池宴不在,你不自在了吧?”
“没有,那家伙不在更好,清净。”
他喝了口咖啡,在咖啡因的刺激下心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这时,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是池宴。
虽迟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