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俊辉无奈:“咱们顶多能在里面劝一劝,不然还能怎么办?”
陈朔之愁眉不展:“不行,我得去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绝对不能这么随意的和离。”
很现实的问题,和离之后,这两口子的名声在村里都不会好。
首先是女子,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和相公分开,和离也好,休弃也罢,大家都会带着固有的目光看待,把你定位弃妇。
尤其江黎还是那样的一个性格,村里人舌头长,他现在都能想到,江黎的脑门上已经被贴上,恶妇,弃妇几个字了。
再说说许大力,他和江黎在一起是娶续弦,才多大的年岁?以后也不可能就这么自己带着孩子过下去,再娶第三个续弦,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长明小婉两兄妹都那么喜欢江黎,江黎对两个孩子的心也是一点不做假,以后许大力能娶什么样的媳妇能像江黎那样对孩子?
陈朔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别说江黎是一个后娘,便是亲娘,也不见得做的比她好。
这年头,谁家舍得紧着孩子吃穿?
江黎却是在逃荒的路上都没有委屈了两个孩子,穿的,吃的,什么都是紧着他们来。
刚认识的时候,长明小碗两兄妹瘦的皮包着骨头,瘦的让人心疼。
现在看看两兄妹,腮帮子都是肉滚滚的,这才过去多久?
便是他的两个孙女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被江黎一起养的脸色红润,身上长出不了少肉。
陈朔之紧赶着来到江黎家这边,大门紧锁着,他转头往村里的方向看去,两人的背影已经很小了。
等他再想追时,走到桥上,连背影也看不见,一溜烟就没影。
陈朔之不帮忙写和离书,能代笔的也就许广峥了。
其实江黎自己也可以写,但是她那是简体字,不太适用于这个世界,繁体字她又写不来。
许大力之前和许广峥通过气,许广峥劝了好一会,两人坚持要和离,便只能给他们写下了和离书,按了手印。
遵从江黎的意思,和离不需要通知老江家,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和离书许广峥这里不用留,许大力和江黎各持一份,去官府过了凭证,两人便不再是夫妻。
江黎也不用回到老江家,她的户籍可以迁到自己的宅子上。
许广峥叹了口气:“像你们这么心平气和分手,整个大启也难找。”
许大力不想接这个话,对许广峥说:“对了村正叔,我想和你说下明年耕种的事情。”
许广峥说:“这个不着急,年前才给分的地,荒着还没开垦,过冬的小麦左右来不及种。开春开荒可以慢慢来,等初夏才培育水稻。”
许大力说:“或许我们可以不用种水稻。”
许广峥不太明白许大力的意思:“只有水稻才是最值钱的庄稼,永州城附近水源充足,最适合种植水稻的啊。”
许大力说:“阿黎那里有一种叫做红薯的神奇玩意,一亩地产量能有三千多斤。”
许广峥觉得许大力在开玩笑,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水稻一亩地也不过才三四百斤,啥庄稼能产三千多斤?你当叔老糊涂了?”
许大力说:“是真的,村正叔肯定也没有看过红薯,阿黎说不光产量很高,还很抗饿。”
许广峥似信非信:“没和叔开玩笑?”
江黎用手比划,确定说:“没开玩笑,红薯就在我家里放着呢,村正你到时候去我家里看看就知道,那玩意一株一个坑,一个坑里最少能长五六个土疙瘩,有这么大,实心的,你想想就知道产量有多高。”
关乎到村里人能不能吃饱饭,许广峥尤其在意:“先带我去看看红薯长啥样。”
许大力才和离,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再陪着村正去看红薯,他想要回去静一静。
“要种的话也得明年,现在不着急,村正叔要么等明天再去看?”
两人拿着各自的和离书出来,江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左右都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现在只是要走流程罢了。
但是许大力却显得沉闷,好像在为和离的事情不开心。
江黎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脸上笑吟吟的:“耷拉着脸整这死处干什么?舍不得我啊?”
许大力手里的和离书格外沉重,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见许大力说话,江黎就安慰他说:“你不用觉得难受,生意不在仁义在,以后我们还会常来常往呢,又不是像别人和离那样,要老死不相往来。”
许大力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江黎:“不是生意!”
“呃……什么意思?”
许大力认真强调:“我和你,不是生意!”
江黎无所谓的摆摆手:“打个比方你干嘛这么较真?哪天你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我给你长长眼!”
江黎越是表现的轻松,许大力的心里就越是压抑。
他很想说,不会再看上哪个姑娘,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
可是他说不出来。
一个男人如果在女人面前丧失了底气,是真的可以自卑到极致的。
尤其那个女人,还入了男人的心。
许大力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他对自己立下了一个誓言,总有一天,他会让江黎看到自己的并不是那么的无能。
他的这双手,也可以保护妻儿,也可以养家糊口给妻儿温饱!
江黎回到家已经日落西山,晚霞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亮晶晶的橙色光芒。
一个人生活,也不打算对付着吃饭,而且周鹤一那个货还经常来打秋风。
东厨两个木桶里已经没有水做饭,想着这个时代的大瓮口沿有点小,材质比较薄,磕碰容易碎,她从空间里拿出一口大水缸放在灶台边上。
懒得去溪边打水,就用空间里的水把水缸注满。
晚上打算做螺蛳粉,用了三包,其中就做了周鹤一的份。
锅里加水,把三包干粉先放进去,刚点着火准备煮粉,就听门口传来周鹤一的质问的声音:“你狗狗祟祟在我大哥家门口干什么?是不是又想骗我大哥钱?”
江黎在灶台下添了一个柴火,然后走出东厨去看怎么回事。
彭高明蹩口解释:“我来找小黎说几句话。”
周鹤一一副我信你个鬼的口吻:“我大哥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滚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彭高明说:“我和小黎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周鹤一说:“江黎是我大哥,就是和我有关系,我们俩是兄弟你知道的吧?!”
彭高明话里似乎在为江黎着想:“她一个妇人家,怎么和你当兄弟?你要是真为小黎着想,就不该和他走的太近,免得让人说她闲话。”
江黎走出大门, 开口就很冲:“事逼一样的,你是不是皮子又痒了?”
彭高明真想直接扭头就走,想想家里的情况,又不能走。
本是觉得江黎会挑个人少的时候,比如晚上,来他家里解释上次的事情,都是为了在许大力面前做做样子,哭哭啼啼求他原谅。
他都想好了要怎么拿乔,让江黎知道上次的事情,他有多么的生气。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江黎主动找上他。
他又觉得,江黎肯定听说了他和庞秀的事情,在和他置气,等着他主动解释。
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彭高明真会就此和江黎断了。
现实就这么残酷,人都要为三斗米折腰,他也不例外。
没想到的是,自己已经低头来找江黎,她还是这副狗头嘴脸的样子,惹人生厌。
彭高明忍着怒气对江黎说:“我想私下里和你说几句话。”
江黎往门边一靠:“你说吧。”
彭高明对周鹤一说:“麻烦你回避。”
周鹤一很简洁的说:“我不!”
彭高明看向江黎:“我要说的事情,他不合适在场。”
江黎不耐烦:“你怎么这么麻烦?”
转而,她对周鹤一说:“你去帮我看着点火,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一说有好吃的,周鹤一这才肯去东厨帮忙看着点火,走时,周鹤一还不忘冲彭高明翻了个白眼,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气的彭高明脸黑如墨。
江黎对彭高明说:“有什么话说吧。”
彭高明四处看了看,桥北很安静,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就提议说:“我们去附近走走?”
江黎没兴趣:“走什么走,除了铲出来能下脚的路,到处都是积雪,鞋子湿了我还得拿去烘烤。”
江黎不耐烦的态度,让彭高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干巴巴的。
他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小黎,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你别这么酸不拉几的,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彭高明轻声叹息,似在回忆着什么:“来到永州后,知道你活着,还距离我如此的近,我当时真的很开心。”
江黎好笑的看着彭高明演:“你那么在乎我,出来逃荒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因为我成亲了不方便?”
彭高明知道江黎这副态度是不屑的,却还是硬着头皮顺她的话往下说:“我不得不考虑你的名声,小黎,我以为你一直都懂我的良苦用心。”
“可你不是一直都在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吗?以前我和你的事情闹的风风雨雨,你也没出来解释一句说的误会,怎么现在这么在乎我的名声?”
“我是怕越描越黑!”
“得了吧彭高明,这话糊弄鬼去!”
彭高明以为,自己过来哄哄江黎,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应该见好就收的。
没想到是江黎还和他拿乔。
彭高明大概猜到原因所在,只好又解释:“你可是因为我带秀儿姑娘一起出来逃荒?其实我们出发时她还有兄长,也是与我关系非常要好的同窗,后来路上我那同窗重病不治,临终前把秀儿姑娘托付给了我。”
江黎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所以呢?”
“你知道我这个人重诺,答应了同窗照顾他妹妹,就不能出尔反尔,可我也答应过你,总有一天会让你进门。我想好了,开出先让秀儿进门,等你摆脱许大力后,再迎娶你。”
江黎被彭高明不要脸的话惊呆了!
这个货是不是脑子让门被夹了,上次被她打成那样,还认为她会嫁给他?
“话说你们这里不是只能娶一个媳妇?你凭什么例外能娶两?”
彭高明以为江黎对迎娶一事来了兴趣,只是脸上装镇定,于是上前一步,声音放的温柔:“我娶秀儿姑娘,真的只是答应了同窗嘱托,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所以即便她占了我娘子的位置,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感情。”
江黎眨了眨灵动的眼睛:“你的意思是,等我和许大力掰了,就让我做小?”
“什么大啊小的,那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我们关上门来过自家日子,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江黎不知道如果原主还活着,听到彭高明这么说,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是高兴,还是失望?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是替原主感到悲哀的。
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里一贫如洗,还想着娶妻纳妾!
“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个?”
“本来早该告诉你,把误会说清楚,但是小黎你上次实在过分,我是男子,要面子,心里又怎能一点不气?”
江黎倒是想听听彭高明还是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来,不动声色的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彭高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说到重点了。
他已经没有耐心慢慢等,家里新盖的木头房子里也就是能遮蔽下风雪,屋里简陋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床是木板搭起来的,没有被褥,弄一堆干草堆上面。
屋里挖了个火坑,夜里点上柴火,睡觉就钻进干草堆里,每天早晨醒来,身上都是草。
不止是彭高明家里这样,村里大部分人家没有被褥,也是这么取暖的。
吃饭的话,就是去排队打粥,里面看不到几粒米,一开始彭高明还能忍忍,但是长时间下来,这种日子他实在是受不了。
既然江黎不提把宅子给他,那他就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