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楼座落在湖边,两面环水,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斗拱飞檐,飞阁流丹,令人赞叹。
将近傍晚时分,楼中早已高高挂起了灯笼,落日余晖下的红色烛火,烧得激烈,如同从未消失的人声,热闹非凡。
楼阁前厅,多是食客,美味佳肴数不胜数,而后厅则是墨客舞文弄墨的地方,中间用轻纱圆盘隔开。
圆盘中央,或弹琴奏乐,或起舞弄影,或切磋比试,或谈论风雅。
楼阁连接湖水的一面,亭台两三座竞相错落,不少修士名门在此比试武艺,有景有乐,不负一番韵味意境。
走进楼阁中,苏苏最先望向中间的大圆盘,上面歌舞齐聚,但苏苏并没有看到她想看的那个人。
手里雨伞上的水还没有沥干,时不时的滴落在地,留下一滴一滴的水痕。苏苏站在窗前,随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准备擦干雨伞上的水渍擦干再上二楼。
忽然,她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声音微弱,从二楼传来。
居然有人在瀚海楼里闹事,真当这满屋子的能人修士不存在啊。
苏苏面色不改,继续擦拭伞面上的水珠,楼上不那么真切的声音随着音量渐长而变得清晰起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苏苏几乎没有反应,扔下抹布就奔向二楼。
怀里的果子糕点因为她的激烈跑动零零散散掉了一路,一包一包包裹完好的油纸包从楼梯上滚落,但没有阻碍她迅速奔跑的身影。
“苏苏姑娘……”
楼下小二看着一地的狼藉愣在原地,想要出声让少女慢一些,但注意到二楼的情况,便停下声音来。
“您吃醉了酒,请您放开我。”
依稀间,可以听到女子冷静的嗓音,没有害怕恐惧更多的是不卑不亢,而男子则含糊蛮横,满嘴污秽。
“出来卖唱的,金贵什么?跟老爷我回家,保你吃喝不愁,只要把我伺候好了……”
苏苏听到那些肮脏龌龊的字眼,眼神忽地一凌,墨色的瞳孔暗流涌动,杀气一瞬间涌起。
握着伞柄的手泛起白色,苏苏一个冲刺,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挡在女子身前,如同一只呲牙咧嘴的小兽。
手中雨伞挥动,足力的劲道与水珠一同落在男人的脖颈,紧接着,腕部转动,又是一扫,雨伞打在男人的面门,力道之大立即出现几道血痕。
酒气熏天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一个踉跄,挺着肥厚大肚就瘫坐在地上,反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苏冷漠地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身后女子时又充满了关切担忧:“阿姐,这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与苏苏一起出现的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男子,腰间佩剑,面容俊朗。
女子一开始并没有看到苏苏,小小的受到惊吓后,还算从容的后退一步,但定睛看到来人是谁后,立即上前握住苏苏的手臂。
“苏儿!”女子单手抱着琵琶,流苏衣衫,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透露着温柔,她笑着,“没事的,我们走吧。”
她的笑容仿佛抚平了一切不堪,苏苏顺从地点头应是。
这点事儿,用不着浪费她们的时间。
两名男子的其中一位侧身看向苏苏,开口道:“苏娘子想来疲了,苏苏快带着苏娘子回去,这里就让我们男子来解决。”
苏苏面无表情,没有给他好脸色,出手拿过旁边女子怀里的琵琶就要走。
“阿姐,我们回……”
话还没说完,地上男人突然站起,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来:“两个小贱人,敢打我?看我不把你们抓回去剁了四肢,做成人彘供人日夜赏玩!”
刹那间,苏苏被人推在了最后面,在她面前护着她的正是刚刚被保护的温婉女子——她的阿姐。
男人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人用剑鞘挟持在地,不得动弹。
苏苏站在后面,冷冷地看着在地上挣扎、面目狰狞的人。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般的,平静。
手中的雨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手心里空无一物。在悄无声息间,那只手伸向后腰。
在触碰到后腰银针的刹那间,三楼侧方的栏杆处响起妩媚的声音。
“谁人那般不长眼,敢在我瀚海楼中闹事,可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的注意力几乎同一时间全部集中在那人身上,那人不仅仅有珠圆玉润的嗓音,模样也十分柳娇花媚。
朱色的轻纱把手臂上肌肤拂裹,手中拿着团扇一下一下慢慢地扇着,让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生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一双眼睛如双瞳剪水,直直地望着下方的闹剧,妩媚之余又不乏上位者的威压之意。
花容月貌,婀娜多姿,好一个绝代风华的娇女子。
女子话落,许多文人修士都抬头望向她的方向,有的点头问好,有的作揖行礼,对她很是尊敬,可以说无一人敢冒犯半句。
苏苏看着她,她也在看着苏苏,眼神里好像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一息后,苏苏放在后腰带处的手垂落在身侧,空无一物,她随着众人一起朝女子点头示意。
“秦娘子。”
男人被挟持在地,也没有忘记抬起浑浊的眼睛望向她的方向,已经完全酒醉的他横肉一抖:“美人~来,到爷怀里来……”
还没等他话说完,一楼跑上来一个瘦弱的男子,模样惊慌狼狈,站在旁边不停地朝秦娘子作揖赔罪。
“娘子见谅,娘子见谅,他这是吃醉了酒,脑子不清楚,不是故意冒犯娘子和两位姑娘的。”
瘦弱男子不住地鞠躬,冷汗直流。
“鄙人愿按照楼中规矩,留下十倍钱财换娘子手下留情。”
谁能知道他就去方便个工夫,这人能惹出这么多事情!
在柳陵城,得罪了行崖水榭,又开罪了瀚海楼,管你身份多高贵,不死也要脱层皮!
众人屏息静气,皆等待着楼上娘子的回应,只有苏苏,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秦娘子的笑声如银铃,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当是谁呢,原是吴家带来的新客,既是初到柳陵城,倒也不好闹那么僵,毕竟瀚海楼向来与人为善,那就按规矩,掏十倍饭钱赔罪好了。”
秦娘子扇着团扇,发髻上的流苏摇曳生姿,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让人看呆了眼。
“游儿,让人二楼找个包厢,无礼醉汉别扰了其他人的兴致。”
说罢,秦娘子转身离开,好似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小小波折。
瘦弱男子又是大大地作揖:“吴家多谢娘子海涵,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当家主事的娘子离开,楼中客人便各自散开,该看歌舞的看歌舞,该吃酒的吃酒,各忙各的事。
事情毕,苏苏就要拉着阿姐离开,突然从旁边走来一位侍女,屈膝微点,道:“游公子,娘子说最西边有空房,窗子大,屋里亮堂,适合吴家老爷和这位刘老爷。”
二楼,站在苏苏身前挟制肥胖男人的男子松开了手,嫌弃地擦了擦,“那就照阿娘说的办吧。”
说着,招来一名小二,让人领两个人去西边包厢。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瘦弱男子再满意不过,随即的人拉着地上的刘老爷就往西边去,生怕再惹出事端。
苏苏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远离。余光中,她注意到阿姐看她的目光,立即装作无事地笑笑:“阿……”
“新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