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姓什么不重要,和娘子携手过好当下更重要。”
“若我改姓,彻底成为温家人,能够让你和父亲安心接纳我,那我愿意改姓。”
温婉心头突突的跳,双眸闪闪,“你不怕流言蜚语?须知流言如刀斧加身,同样能让人万劫不复。”
赵恒嗤然一笑,双手背负在后,清冷月色尽数落在他肩头。
“只有庸者才畏惧人言。”
“只要你足够让人畏惧,你便不会听到流言。”
——咚。
黑夜里,温婉忽然丢了一拍心跳。
她忽然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将那人搂在怀里。
小娘子声音轻轻的,似乎夹杂着一丝心疼。
“说得很好。但是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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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父留子?!”
温维明正准备舒舒服服的洗个脚睡觉,哪知温婉一闯进屋,迎头便是这样一句话。
温老爹“滋”一声,从滚烫的洗脚桶里抬起脚来。
瞬间双脚烫了个绯红。
他抬脚踩在床板上,来不及擦干洗脚水,便呵斥她:“你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大逆不道?
没有吧,只是有些新潮而已。
温婉料定温老爹不会轻易接受她去父留子这样的前卫观念,可是她再不吐口,就怕温老爹背后捅刀,绕过她带着赵恒去官府登记改姓。
她真怕哪天她回家,温老爹就兴冲冲的跟她说家中添丁进口。
她已经快把赵恒的腿给忽悠蹶了,再让人家改姓,她…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她是坏,是自私,是想借精生子。
可是改姓……
这事儿太大了。
“爹!”温婉按住焦灼的温老爹,“女儿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思虑良久。”
温老爹拿帕子擦脚,脸黑如锅底,“任凭你说破嘴皮子,这件事也绝无可能!”
温婉知道这件事有的磨,自然只能放低姿态,“爹,我认真想过。当时招婿是被族人所逼,赵恒属实无妄之灾。我和赵恒眼下你侬我侬,但最后…无非只有两个结果。”
温老爹一边赤着脸大喘气,一边却竖着耳朵听。
若非这次清仓温婉表现过人,让温老爹有几分“女儿长大了”的错觉,否则他才不听她叽叽歪歪呢。
大棒子打一顿就好了。
“爹也知道,我招婿赵恒上门,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说到底无非是趁人之危罢了。爹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赵恒想起记忆来,我诓他入赘、又让他改为妻姓,这上了公堂,你我都站不住脚。”
温维明蹙眉,“我温家待他不薄,他为何要和我上公堂?”
温婉揉太阳穴。
她发现便宜爹对她很好,但是吧,就是有点双标。
“人家好端端的良家子,被咱们骗着做了赘婿,就算他同意,他家人可同意?更何况这件事从头到尾咱们就不占理。”
温老爹脖子一梗,努努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找不到理由。
可倔强的温老爹如何肯放弃,“那他万一一直想不起来呢?”
温婉轻轻叹气。
“父亲,婚姻的基础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我不愿意一辈子靠欺瞒的手段将他留在身边。更何况…女儿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温维明看过来。
“我想把咱们温家的碧芳酒做大做强、从平县到播州、从私人酤商到皇家专供,我要让整个大陈朝的老百姓都能喝到咱家酿的酒!”
女孩子眼底亮闪闪的,带着雏鸟欲高飞的期待和胆气,试探着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温维明忽然不做声了。
老头抱着刚被烫的双脚缩在床上,犹如一只年老体衰的黄牛,一只被困在原地行将就木的黄牛。
“可是父亲…”雏鸟又回了窝,眼神也暗淡了一分,“我人生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赵恒。”
她活了三十年,只遇见过一场自以为是的真爱。
从校园开始,相恋多年,眼瞅就要步入婚宴殿堂的时候,对方却很果决的做了取舍。
趋利避害是所有动物的本能。
她理解,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痛苦难受。
人心如朔啊…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能释怀,只是有时候会和自己说一句。
算了吧。
就这样吧。
她再没有力气去踏入任何一段感情。
天地逆旅,有人结伴同行,自然是幸事一桩;可若一人披荆斩棘走完全程,如何不算孤胆英雄?
而她,选择孤身而行。
温婉全然没察觉温老爹秉着呼吸,脸越来越黑,“你的意思是…等有了孩子…就一脚把赵恒给踹了?”
“爹,也不是踹,只是…打发点银两让他离开。”
温维明却慢吞吞的起身,老头翻身下床,蹬上布鞋,开始往书柜的方向。
温婉瞪大眼睛看着老头在柜子里一通好找,“爹,你找什么。”
她在这儿悲春伤秋抒发人生感慨,便宜爹竟然不听?
温维明找来找去,总算在架子上找到了鸡毛掸子。
“任凭你说破嘴皮子,你爹我也不买账!什么去父留子,亏你想得出来!”
温老爹握紧武器,狠狠将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拍,“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成了亲,那两家就是打不断的姻缘!你以为寡妇是那么好当的?到时候唾沫星子淹死你!你以为生了孩子,你孤儿寡母的,族人就不会欺负你了?那赵恒做错什么了,你要当陈世美抛弃他?”
温婉微微蹙眉。
什么跟什么。
她跟便宜爹说不通。
“什么人生计划里没有他!你把他计划上不就成了?”对于温婉的说辞,温老爹觉得全是狡辩,他一想到女儿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这日子刚刚有了点盼头,孩子又要作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既然知道自己理亏,你合该对他更好才是,你可倒好,孩子还没生呢,就盘算着让我孙子当遗腹子!”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打去父留子的主意,我把你踢出家门!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当寡妇——”
温婉傻眼了。
不是,爹你以前不是挺开明的吗。
温婉瞅着那越来越近的鸡毛掸子,战战兢兢,却又有恃无恐,“爹,不是当寡妇,和离…或者休夫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