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眼巴巴的瞅着他,一如花朝节时,那般的璀璨夺目,像是繁星点点的星空。
“你呢?”
“什么?”
“于你而言,我又算什么?”
谢曦和猛地抬头看向男人,一头扎进了那深邃漆黑的眸子,复杂的情愫将其包裹,心头一紧,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
谢曦和摇头甩去那令人不敢置信的揣测,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真的看上她这个粗鄙跋扈的花瓶呢?毕竟连周安谦那等白身庶子,都看不上她。
她大抵是疯了。
错把别人的容忍当成爱。
沈致渊这般男子,岂会是见色起意的浅薄人。
“沈大人,我自小没有享受过父爱,所以一看到您就心生亲近,想与您成为家人,在您的身边,享受您的庇护。”
倏的。
沈致渊笑了。
冷冽的笑声透着些许自嘲。
他俯身,温热的指尖守礼的将谢曦和虚扶起来,恪守礼节的后退几步,一两米的距离,不算远,却像是一条深不见底,难以跨越的鸿沟。
“谢三小姐,恕难从命,我并无娶妻之意。”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却透着疏离。
谢曦和顾不得心底的涩意,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若我以稻谷改进之法,换取沈太傅的庇护呢?”
“此处稻子,是我研发出来的,比寻常稻谷增产两倍,您应知,这对天下百姓是何等幸事。你若是答应我,我还可以将另一种农作物交予您,产量不比稻谷低,且喜干旱,可种于贫瘠山地……”
话未尽。
谢曦和的手就被男人的大手攥住,他冷静自持的面容上满是激动,漆黑眸子绽放出光芒,濯濯生辉。
“是何物?”
“玉蜀黍。”
“真的能种于贫瘠山地?”
“是,此处山顶便有我种植的玉蜀黍,但此时并未成熟,还需一月方可成熟。不过有去年剩下的种子,每亩地比稻谷多一半的产量。”
“谢三小姐,我替天下百姓谢你!”
沈致渊拱手深深一拜,弯下的腰久久没有抬起,姿态虔诚感激。
谢曦和心尖一颤,侧身躲开。
有种地沟里阴暗丑陋的脏东西,窥见光明时的难堪,相比男人真正的心怀天下,一心为民,她是如此的卑劣自私。
沈致渊为了天下百姓,向她一介女子鞠躬拜谢,而她却用百姓温饱威逼利诱他。
宛兰得知稻谷增产痛哭流涕,娘亲为了节约粮食,餐餐两荤三素,外祖父日日布施,年年赈灾济贫,连周小丫这等金窝里的娇小姐也能打包剩菜。
可她呢。
只想着自己的生死存亡。
明明知道娘再好,也配不上沈太傅,可固执自私的想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践踏他的尊严,以天下人,逼迫他迎娶下堂妻。
说到底,她不过是仗着他心怀苍生,宽容仁慈罢了。
不然,她怎么不敢在镇北侯,傅国公面前放肆,拿天下百姓威逼利诱他们?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天下百姓的温饱威胁不了他们……
“谢三小姐,如果玉蜀黍真如你所言,我愿娶你母亲为妻,庇护你们的安危,就算不是琴瑟之好,也会相敬如宾。”
男人郑重其事的承诺,明明达到自己费尽心机的目标,谢曦和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摇摇头道:“不必了。”
娘虽然温柔似水,却有一身铮铮傲骨,她若真这么干了,何尝对娘不是一种侮辱。如果娘知道自己威胁沈太傅,恐怕会对她很失望吧。
她精心培养的孩子,竟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你……”
沈致渊微微一愣。
谢曦和却已经向远处的庄头招手,“沈大人,我身子不适,难以爬山,木庄头会带你去察看玉蜀黍,稻谷即将成熟,你可以全部带走,过几日,我会命人将种植增产法子送到您府上。”
说罢,她微微俯身,盈盈一拜。
“沈大人,就此别过。”
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稻田中,一阵微风袭来,残留着淡淡的体香。
沈致渊就这样站在那里,如同亘古不化的冰雕。
“大人?”
木庄头看着怔愣的男人,挠了挠头。
“走吧。”
谢曦和回到了庄子里,站在门口望着融于在山林间的青色身影,久久难以回神。
艹。
她能后悔吗?
钢绳一般结实的救命稻草啊,如此俊美高尚的好爹啊,她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她真的是疯了。
精致利己主义的现代牛马,竟然也会舍己为人了。
罢了罢了,算她日行一善放过他吧。沈致渊这般翱翔于天际的雄鹰,她又何必将他拽入谢家这烂泥塘里。
谢赫安,谢赫安。
既然不能嫁娘,那我只能把你嫁了!
放心。
我绝对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让谢家难以拒绝的好亲事,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亲弟弟重要,还是皇位更重要,兄弟齐心的谢家是否真的固若金汤……
砰!
一脚踹开门。
“给我滚出来!”
周小丫与李宛兰抱头痛哭,看着如同疯魔的女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被拒绝,又不是我们的错。”
“沈太傅大人有大量,是不会伤害你的,你看,你这不是没事吗?”
谢曦和摩拳擦掌,狞笑着向她们走去,鸡飞狗跳的动静响彻云霄,伴随着痛苦扭曲的笑声,还有喘不过气的求饶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小丫与李宛兰穿上鞋袜,将旁边的狗尾巴草使劲儿的踩烂,香汗淋漓,俏脸通红,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着。
“谢曦和,下次能不能别挠脚了,痒死了。”
“就是,就是。”
谢曦和拿着棍子戳了戳两人的屁股,懒洋洋道:“快点下河捉鱼,捉不到,你们就别吃饭了。”
周小丫扁嘴道:“我们可以上山摘蘑菇吗?”
李宛兰也道:“我会射箭,我们可以上山抓野鸡,野鸡炖蘑菇可香了。”
谢曦和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后山,抿嘴道:“我就想吃鱼虾!你们抓不抓吧?”
“抓!”
两人对视一眼,褪去鞋子,穿着袜子麻溜的下河去了。
谢曦和则是坐在岸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眼神空洞,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哇!大鲤鱼!宛兰,快,跑到你那边去了!”
“在哪儿,在哪儿?”
“就在你脚下,快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