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八月份的北疆,已是寒风渐起。
这一边军营之内,只身带着卷守山、卷惜安、陈北伐和陈万舞策马阅军归来的高简,刚一到军营驻地,看到了于自己王营大帐旁搭建好的木质新房,面上难得的露出了喜色。
于帐中一睡便是大半日,终于使高简这次北归以来,阅军边疆驻地一个月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夜色渐沉,被高简分派留在军营驻守的白苏里再次闪身而入,高简似是早已见怪不怪。
只见白苏里刚一进营帐,便朝着高简送上了一摞信件,高简见状皱眉,犹疑接过。
“看看吧,这都是你那王妃这一个月来寄往京都城的信件!”
高简看见白苏里一边说着,一边于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当即将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旋即将信件拆开,一一看去,只是,谁知,高简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冲着白苏里飘去一记白眼“你看过了?”
白苏里闻言点头,继而哈哈大笑。
第一封:“老头子,我已到达北疆,一切都好,勿念!”
第二封“你这周老头子,怕是眼光不好!挑的这个孙女婿怕是个不会生孩子的!”
第三封“爷爷,咸鱼将军有个女儿,每天就会欺负我,她女儿名叫万舞,十分垂涎高简的美色,战天养说,简兮简兮,方将万舞,高简这厮一个月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陈万舞居然还想看他跳舞!真是岂有此理!爷爷,你可一定要去和皇上商量商量,最好下一道旨意,不许高简再娶别人!”
第四封“周公演,你这老头子,送给我的侍女是不是被你叫回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
……………………
此时,只待高简将信件一一读完,顿时将周妙妙那封有关询问周府送来侍女的信件攥紧了几分,神情中恍若夹杂着一丝坚决的开口道“看管好周府送来的那六个人,不许她们私逃了!”
白苏里闻言,笑呵呵的开口道“这是自然,人在我的手里,断然不会出什么纰漏,不过我说王爷,你这新王妃倒是有意思的紧,她居然直言陈万舞垂涎你的美色?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措辞的女子!”
如是,白苏里说到这里,恍若看到高简面上稍有一丝喜色,继而再次开口道“不过,这周妙妙竟然有心思求到周公演的头上,限制你娶侧妃,纳妾室,倒是有几分聪慧,想来若是周公演求皇上下旨,不许你再娶她人,你也只有顺从的份!”
“周公演……,呵……,我可从来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白苏里闻的高简此言,顿时摇头一笑,开口道“行了,如今这信我也截下了!断断送不了你以后娶侧妃纳妾室的出路!不然,你就算不将周公演放在眼里,还能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
此时,高简闻声没有说话,因为高简自心中便从来没有如白苏里所说的那样想过,高简只心道,自己不将周公演放在眼中是真,但却也从不曾想过要娶侧妃,纳妾室!如是,只待高简这样一想,便仍旧从床榻上起身,做到了桌案旁,这时便见白苏里殷切切的凑上来,开口道“诶?我说王爷?这陈万舞,一个月来总跟在你身边,现在怎么不见?”
“回府去了!”
“完了!这八成是又要生事!”
“生什么事?”
这时,只待高简如此问完,便听白苏里一脸认真的答道“哎呀,王爷,你不知道,你们走的这一个月,陈万舞虽然跟在你身边,但是每隔个七八日便会回府一次!这一个月你那个小王妃,可是没少挨欺负,这前几次吧,周妙妙因为寄人篱下,全都忍了,上一次,就是五日前那一次,陈万舞居然跑去炫耀,说她能天天都跟在你身边,伺候你饮食起居!周妙妙那一次可是动了大气!对陈万舞是一点也没客气,说陈万舞什么,就算垂涎你的美色,也只有垂涎的份,万万嫁不进北疆王府里!还说什么自己怎么都不会喝陈万舞的妾室茶,到时候就算是陈万舞真的倒贴给你,也只能做个没名没份的妾室!”
“呵!她倒是真敢说,想来必定是想到自己身后有周公演撑腰,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此刻,只待高简话一说完,顿见白苏里频频点头,做同意状,开口道“是呗!王爷您是谁啊,还怕他一个周公演?还不是想娶谁娶谁?”
“你能说点别的吗?”
白苏里闻言,照着高简的面上望去,明显看到高简的面上生出一丝不悦,心道自己说的是有点跑题了,转而,笑呵呵的开口道“呵呵,我们言归正传,言归正传,这上一次,陈万舞着实是被周妙妙气到了,不过这陈老将军想要将陈万舞嫁给你的心思,我看是好像要打消了,他还暗地里和他那两个儿子说,周妙妙不管是不是周公演派来的细作,但是还是有些太厉害了!怕是陈万舞嫁到府上做小,会吃亏,还说,就算是要嫁,也要等到他日功成之后,等到你休了周妙妙,他再将陈万舞嫁给你!”
“呵,陈临渊倒是不吃亏!”
如此只待高简话音一落,顿见白苏里露出一副思考的形容,开口问道“这话虽然如此说,不过王爷……,我怕是你算露了一件事,恐难再哄佳人芳心!”
这时白苏里话音一落,见到高简面上满是疑惑,旋即再次凑近了一点,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小心问到“王爷你之前是和周妙妙置了气走的,一走就是一个月,你是不是和陈老将军说,这个周妙妙有周公演的背景,行事有些淘气,叫他不要怠慢,不要惹怒,好吃好喝,谨慎伺候,以免引出风波?”
“这有什么问题?”
如是,这时只待高简此言一出,顿见白苏里大手一拍,开口道“完了,王爷,这回你的事儿,大了!”
这时,只当白苏里话音一落,顿见大帐外,有一个士兵的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开口便道“禀告王爷!陈临渊老将军派人来传信,说是王妃娘娘逃跑了!”
高简“什么?”
随着高简话音落下,只见又有一个人影从大帐外跑了过来,来人正是陈府上的府兵,那府兵只一进入大帐便告罪般的扣了一个响头,开口道“启禀王爷,还望王爷千万不要生气,这一个月来,陈老将军实在是让府兵将府中围的密不透风,就是个苍蝇也跑不出去!只是这王妃,不知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如是,到了此刻,高简面上终于浮现出了一脸怒不可遏的怒气,立时起身,将面前的桌子一踹,开口便骂道“蠢货!是谁叫你们把她看守起来的!陈临渊人呢!”
“陈……陈……陈老将军已经带了两位公子和小姐,一起出去寻找!就连府中的府兵也全都派出去了,就是,就是还没找到!”
高简闻言,顿时将凌厉的目光投向白苏里!
“你是怎么做事的!陈临渊困府围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的一丝不漏!”
“我……我是看你疲于奔波于边陲驻地,左不过就是一个月,只要她安全便可,怕……怕扰了你处理军务……”
这时只待白苏里话一说完,高简顿时高声厉喝出口,直将白苏里振的一个哆嗦!
“白苏里!你还不带人快给我去找!要是找不到,你就给我连夜滚回隆阳白家去!”
白苏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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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临渊府邸后花园墙角
此刻,夜色渐深,星子显现,八月北疆的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卷喵喵独自一人身上披了一件嫣红色的披风,躲在院墙处,墙里和墙外的两棵大树之间。
也不知是不是这天气冷的太过突然,八月份的胡杨树,叶子已经黄红相间,这让卷喵喵这一袭嫣红色的衣衫隐入其中,并不显眼……
卷喵喵眼观着自己栖身的胡杨树,树高不下十五米,主干粗细,足有五六个成年男子手拉手才能围住,想来这树的年岁已经相当久远……
如是,卷喵喵顾自用手拍了拍自己栖身的树干,万分满意,粗细合适,以自己的身量平躺在上面还绰绰有余,卷喵喵将自己倚靠在了胡杨树背风的一侧,把身上特意挑选的厚实披风紧了紧,看着天空中的夜色,心中泛起一丝凉意,又因为看不见月亮生出几分惋惜。
一连一个月,自那日高简与自己置气而走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卷喵喵想到此处,只冲着星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不过是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如此小事,竟也不知高简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这一个月来,听战天养说,高简已经将军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查了一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细作,这件事情倒也算是不了了之,不过相比之下,倒是卷喵喵被高简安置在了周府之中,不得自由,这让卷喵喵匪夷所思。
“高简,这是将我当了细作,要软禁起来吗?”
卷喵喵想到此处,默默道出这一句,却不知该向何人问起,心中遥想到这一个月来居住于陈临渊的府中,陈临渊对自己的态度,在接风宴上出了那样的事,陈临渊对自己自然是不喜的,只是卷喵喵却发现陈临渊纵然对自己不喜,却没有多加为难,一日三餐,好水好饭,这让卷喵喵心中暗道,难不成是高简在临行前有什么交代?
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又想到了陈临渊府上的府兵,这一个月来,卷喵喵仔细观去,却发现,这府上的府兵虽说是将府上围的密不透风,却除了自己,人人都可进可出,偏偏到了自己,想要出去逛逛,便会遭到府兵的阻拦,说是什么,外面并不安稳,有狼居胥的探子游离左右!更甚者,陈临渊还会搬出,周围狼多这样的借口,阻止自己出府,这便让卷喵喵又生出十二分的疑心,更对陈府的府邸生出了一丝不喜!
尤其是,陈临渊的女儿陈万舞,每隔五七八日便会回府一趟,据她说,她在军营中有她自己的大帐,就在高简的大帐不远处!而她每次回来,不是对卷喵喵奚落一通“什么高简并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军营允许女子居住,也不将你带在身边,这算什么王妃”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就是对卷喵喵大肆炫耀,说她能近身跟着高简的身边,比如高简今日吃了什么, 喝了什么,说了什么,如此种种,凡是有关高简的琐事,都能被她拿来当作炫耀的资本。
而这,也恰恰是现在卷喵喵躲出来的原因,因为卷喵喵于心中暗暗估算着日子, 心知,这陈万舞归府,就在今天!为了免去与她的口舌之争,这才趁着侍女不注意,闪身溜了出来,好在陈府的府兵,自认为将府邸把守的严谨,但对于府内看守的却比较松懈,这才让卷喵喵有了可乘之机,借着暮色,遁身而逃,想着,只要等着那陈万舞回了她的房中睡下,自己的耳根子便也算是清静了!
只是,此时,卷喵喵纵然心中如此想着,却多少还是对高简生出了几丝怨怼,尤其是当卷喵喵一想到自己如今连寄一封信都需要偷偷摸摸的,央着长陵王的侍女送往驿站时,更是于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这府兵,分明是用来围我的!”
一时间,卷喵喵因着不知道周公演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而生气,不由的用手捶了几下树干。
不远处,此刻有几个火把一闪而过,卷喵喵微眯着眼睛望过去,恍若看见了战天养的身影,只是却不知战天养带着人来府中来回奔走,在忙个什么?
卷喵喵见状,又将身形往树荫里藏了藏,心道这个战天养就会哄小孩子开心,一点也不顶事的!遥想当初自己不过是想要出府去逛逛,正巧赶上被府兵阻拦,又被战天养撞见,不过是想要他说个情,让自己出去!
可却不曾想, 战天养竟然说那府兵只听陈临渊的差遣,若是陈临渊不放人,他也没有办法!不然唯一的办法就是战天养下令自己的兵,到陈府上抢人!只是抢人?抢谁?抢自己?那时只当战天养将话这样一说,卷喵喵便顿时泄了气,只在心中暗道,不过是想出去逛逛,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再者卷喵喵一想到自己曾在接风宴上得罪了陈临渊的女儿,说不得他也不会轻易服战天养的抢夺,自己如今住了他的府邸,他自然是有理的!如此一想,这出府一事,也便不了了之!
不过倒是自那以后,战天养每日都会寻到府上来,卷喵喵倒也乐于缠着他,这每日下来,不是和侍女们踢毽子,翻花绳,便是央着战天养讲有关于北疆的故事,讲有关高简的故事。
只是,战天养偶尔有兴致上来了还会讲一些陈万舞的故事,如是,卷喵喵便从战天养的口中得知,这个陈万舞和高简还有战汀兰,倒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此刻,卷喵喵想到战天养夸赞陈万舞的武艺和学识,想到战天养那时目光中的赞赏之情,说陈万舞的武艺恍若和他已经故去的女儿可以相较一场,那形容就好像他若是能看到陈万舞将武艺施展一番,便会从陈万舞的身上看到战汀兰的身影。
那时卷喵喵因为气不过,也曾出口回怼,开口便道“就算陈万舞的武艺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连我身边的侍女都打不过?”
只不过,那时战天养听闻后,却只是随意笑笑,全然当她们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并不放在心上,更甚者,战天养还在夸赞陈万舞武艺的同时,夸赞陈万舞颇有谋略,很会排兵布阵,指挥作战。
如是,彼时卷喵喵听闻后,纵然心中不服,却也知道自己比她不过,旋即心中不忿之余,便又央着战天养给自己多讲讲兵法,想着若是以后能偶尔能为高简出个一招半式的点子,不求多通,就算是能有个共同语言也是好的。
“等着瞧,姑奶奶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一定干票大的!什么兵法谋略,史书典籍的,不就是看书吗?我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此刻,卷喵喵如此说完,顿见陈府的府院中,火把好似又多了几组,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卷喵喵见状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满是疑惑。
“这是……府中遭贼了吗?”
卷喵喵念至此处,不禁摇了摇头,旋即,仍旧将自己的身子蜷好,缩在了树影里。
随着夜色愈加深沉,风力不知不觉间稍稍减小,卷喵喵因为树大避风,又将身子全都缩在了披风之下,倒也觉得还算和暖!眼见着陈府中动静一直没有消停,想到陈万舞定然还是没有休息,于是也便不打算动作,更怕自己一旦回了屋子,陈万舞又寻上门来冷嘲热讽,奚落炫耀个没完!于是,这么一蜷,只不肖片刻,便顿觉困意袭来,仅一合眼,便睡了过去……
风吹树梢,夜色当空,渐渐熟睡过去的卷喵喵,忽然间只觉自己的身侧好似生出了一道屏障,挡住了晚风,带来丝丝暖意。
卷喵喵微微抬眸睁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星河灿烂,再一转头,对上的便是高简的脸,一时间,卷喵喵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旋即微微勾起嘴角,转而便将眼睛再次合上,轻轻一张口,恍若喃喃呓语“你怎么还没回来……,等那陈万舞睡了……,我便回去。”
昏昏沉沉中,卷喵喵感觉自己好似被人抱起,再次微睁了眼,正看见高简的侧脸于朦胧中映入眼帘,旋即卷喵喵将自己的手往高简的脖子上一挽,开口便道“喔……这一梦倒是香甜……”
下一秒,随着卷喵喵将自己往高简的怀里蜷了蜷,只听耳边传来高简的一句“回营!”